诏狱最深处的牢房终年不见天日。
已是寒冬腊月,一桶冰水当头泼下,辛绾猛地一颤,被刺骨的寒意激醒。剧痛瞬间席卷而来,右肩胛处的箭伤被粗暴处理过,草草包扎的布条已被血浸透,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楚。
她的手腕脚踝都被镣铐锁住,铁链将她固定在墙壁上,让她连蜷缩身体缓解疼痛都做不到。
牢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打开,一道修长的人影逆着光走了进来。
“都退下。”
她看不到外面的动静,只听得靴子踏在地上,发出不紧不慢的声响,待人走近牢房,她才看清来人正是太子沈玠。
狱卒躬身退了出去,牢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。太子慢慢踱步到她面前,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,脸上带着惋惜。
“辛尚仪。”他俯身,拂开她颊边湿透的碎发,语气温和得像在问候故友,“瞧瞧这副模样。若是九弟见了,该多心疼?”
他忽然低笑出声:“瞧孤这记性,沈谙正在西南督战,怕是顾不上你了。”
辛绾别开脸,太子不以为意,从袖中取出已经写好的口供,声音陡然转冷:“说吧,是谁指使你杀害西夏使臣的?”
辛绾猛地抬头,撞进太子深不见底的眼眸。
“什么?”
“那日你潜入榆林巷,杀了兀术灭口。人证物证俱在,你还要狡辩?”
他猛地攥住她下颌:“是沈谙指使的,对不对?他让你杀了西夏使臣,挑起两国争端,好让他在西南趁机揽权——”
“你血口喷人!”辛绾嘶声打断。
太子轻笑一声,挥手示意。两名狱卒应声而入,一人端来盐水,一人手持银针。
“既然辛尚仪不肯说实话,那就帮帮她。”
太子手一挥,一名狱卒将她摁跪在地上,另一名狱卒舀起一瓢盐水,毫不留情地浇了上去。
“啊——”蚀骨钻心的剧痛瞬间冲垮了辛绾的意志,她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惨叫,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,铁链被扯得哗啦作响。
“现在愿意说了吗?”太子把玩着那一纸口供,“沈谙许了你什么好处?让你连命都不要,也要替他担下这通敌叛国的罪名?”
辛绾艰难地喘息:“与......九殿下.....无关......”
太子眼神骤冷。狱卒会意,拈起一根细长的针,在火把上烤了烤,然后精准地刺入了辛绾肩胛伤口边缘。
“呃啊!”
比盐水灼烫强烈十倍的尖锐痛感猛地炸开,辛绾眼前一黑,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,指甲深深掐入掌心,留下月牙形的血痕。
“这案卷上的交易记录,与西夏使臣身上的账本如出一辙。你杀了人,却忘了销毁证据。现在人赃并获,你还要替沈谙遮掩?”他猛地掐住她脖颈,“我劝你趁早招供,也好少受些皮肉之苦!”
辛绾艰难地扯出冷笑:“殿下这般急着......嫁祸......是怕查到自己头上吗?”
太子手上力道骤增,就在辛绾即将失去意识时,他忽然松手,任由她瘫倒在地。
他冷冷地对狱卒下令:“继续。别让她死了。”
惨叫被压抑在喉咙里,变成破碎的呜咽,她的身体在铁链的束缚下剧烈抽搐,意识在崩溃的边缘反复徘徊。
模糊的视线中,只能看到太子那张带着残忍笑意的脸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酷刑暂歇。狱卒退了出去,牢房里再次只剩下她和太子。
辛绾像破布娃娃一样被吊在墙上,浑身湿透,分不清是汗水、盐水还是血水。
太子用一块洁白的丝帕,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,一边悠悠开口:“你和你父亲可真像啊,都是一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性子。”
听到父亲的名字从太子口中如此说出,辛绾瞳孔骤缩,虽然已经猜到了七八分真相,但她万万没有想到,太子会在此时袒露实情,看来他是不准备让她活着走出诏狱了。
“很意外?”太子欣赏着她剧变的脸色,慢条斯理地道,“当年孤需要从西夏的茶马交易中挪些银钱,购置些军械马匹,这原本是共赢的好事,可你那父亲却是个死脑筋!”
太子的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寻常事:“孤的人几次三番给他暗示,许他高官厚禄,只要他稍稍行个方便,可他非但不领情,竟还暗中核查,想要揪出账目中的疏漏。”
“就因为我父亲不肯与你同流合污,你便罗织罪名,构陷忠良,害得我家破人亡?!”辛绾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颤抖,铁链被她挣得铮铮作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