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; “一个老同志。”大宝说,“他说您打字打得准,连领导念错的字都能纠正。”
老人的眼神变了。他慢慢收起最后一串糖葫芦,低声说:“今天不卖了。”转身推着小车往巷子深处走去。
他们跟了上去。老人带他们穿过一条狭窄的胡同,推开一扇掉漆的铁门,进入一间低矮的平房。屋里陈设简单:一张木床、一个书柜、一台老式收音机。墙上挂着一幅泛黄的奖状,写着“1958年度先进工作者”,落款是“保定县委办公室”。
“我知道你们会来。”老人坐下,点燃一支烟,“老周终于开口了。他比我有胆量。”
“您认识他?”林小满问。
“当然。”老人吐出一口烟,“我们共事三年。他是笔杆子,我是打字员。他写什么,我打什么。‘饿殍遍野’改成‘生活困难’,‘人相食’改成‘个别极端案例’,‘全县死亡率达百分之三十’改成‘人口自然波动’……这些话,都是我们亲手造出来的。”
大宝从包里取出录音笔,轻轻放在桌上。“您可以不说,也可以不说全。但我们想记录下真实。”
老人盯着录音笔看了很久,忽然笑了:“你们以为我在怕政府追责?我都快进土的人了。我怕的是,说了也没人信。”
“我们会让更多人听见。”大宝说。
老人掐灭烟头,开始讲述。
1959年冬,保定地区连续三个月无有效降水,加上征购任务层层加码,农村开始出现大规模浮肿病。到了1960年春节前后,莲池公社上报死亡人数已达两千余人,但县委要求“控制舆论”,所有医院不得开具“营养不良”或“饥饿致死”的诊断证明。老人所在的打字室接到命令:统一改为“急性肠胃炎”“突发心脏病”等常见病因。
“最狠的一次,”老人声音低沉下来,“是三月初,有个村支书实在看不下去,写了份实情报告递上来。上面批示:‘此件阅后即毁,相关人员思想整顿。’那天晚上,我和老周一起烧文件。火盆摆在院子里,风很大,火星子飞得到处都是。那份报告有十七页,全是名字和死因。我一边烧一边记,记下了三百二十八个名字。后来我把这些名字抄在一本《毛泽东选集》的空白页上,藏在墙缝里。”
他起身走到书柜前,抽出一本破旧的《毛泽东选集》,翻开扉页。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,按村庄分类,每行一个人名、年龄、死亡日期。
“这本东西,我藏了六十二年。”老人抚摸着纸页,“每年清明,我都默默念一遍。我不敢烧,也不敢拿出来。可现在,我想让它见见光。”
林小满眼眶红了。“我们可以数字化保存,原件由您保管,或者交给我们代为封存。”
老人摇头:“原件留给后代。我要活一天,就守一天。但我可以口述,把我记得的都说出来。”
当天下午,他们在附近宾馆租了一间安静的房间,架起设备进行正式录音。老人一口气讲了四个小时,从粮食报表造假流程,到上级如何施压媒体封锁消息,再到自己如何在深夜偷偷保留原始数据副本。他说,当时省委曾下发一份内部通知,明确指出“灾情严重地区须确保对外宣传口径一致,必要时可采取强制措施防止信息外泄”。
“我们不是不知道真相,”老人最后说,“是我们选择了闭嘴。那时候,一句真话能让你全家倒霉。可现在不一样了,是不是?”
“不一样了。”大宝轻声回应,“有人开始愿意听了。”
回到北京后,他们立即着手整理保定录音,并将其纳入“萤火行动”的核心资料库。与此同时,“百人口述直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