灵魂。
当晚,我独自守在纪念馆。雨又下了起来,细细密密,敲打着屋檐下的铜铃。供桌上的泥鞋依旧摆成圆圈,中央那只小蓝布鞋已被换上新的丝带。我点燃一支蜡烛,放在“不死桃之根土”旁,低声诵读《迎春辞》全文。
念到最后一句“我们活着,是为了让后来者不必低头”时,窗外忽然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??不是风吹动的,而是有人推门而入。
我抬头,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站在门口,浑身湿透,怀里紧紧抱着一只塑料袋。她怯生生地走近,将袋子放在桌上,解开绳子。
里面是一双破旧的胶鞋,鞋帮开裂,鞋底磨平。但她小心翼翼地掀开内衬,露出一角泛黄的布面??上面用红丝线绣着两个字:
**“昭昭”**
“这是我奶奶捡垃圾时发现的。”小女孩声音很小,“她说这双鞋埋在废品堆里几十年了,可里面的字一直没烂。她让我送来,说……这是属于你们的。”
我接过鞋子,手指抚过那两个绣字,心口剧烈起伏。这不是普通的童鞋,这是当年“女徒工坊”统一发放的学习用鞋!而“昭昭”这个名字,竟早已以这种方式穿越岁月,回到起点。
“你奶奶叫什么名字?”我问。
“张秀兰。”她说,“她以前是纺织厂的女工,1970年因为组织读书会被开除。”
我猛然记起档案中的一条记录:张秀兰,曾参与地下识字班,后被迫迁往河北农村。她在1983年创办乡村夜校,二十年间教会三百多名妇女识字。
我又哭了。
第二天,“绣诗大会”正式开幕。来自全国二十多个省份的代表齐聚南锣鼓巷,带来了三百二十七件民间绣品、四十六段口述录音、十一本手抄诗集。最特别的是一件百衲衣??由一百零七位老太太共同拼接而成,每一块布片上都绣着一句话:
>“我吃过糠。”
>“我冻掉过手指。”
>“但我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。”
>“我教女儿背诗。”
>“我相信春天还会来。”
这件百衲衣被命名为《众生衣》,悬挂在纪念馆主厅最高处,如同一面旗帜。
仪式进行到一半时,天空突然放晴。阳光斜射进来,正好落在供桌上的“昭昭苗”上。那株小桃树已有十厘米高,嫩叶舒展,在光中微微颤动,宛如呼吸。
就在此刻,昭昭的录音再次响起,但这一次,声音不再是单纯的播放??它与现场孩子们齐声朗诵《迎春辞》的声浪交织在一起,形成奇异的回响。音响设备并未调整,可那声音却越来越清晰,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。
有人惊呼:“快看外面!”
众人转头望去??只见整条南锣鼓巷的屋檐下,那些悬挂多年的铜铃竟无风自动,叮咚齐鸣!声音高低错落,竟隐隐合成了《迎春辞》的旋律。
植物学家后来解释说,可能是地下震动或空气湿度变化引发共振。但我们都知道,这不是科学能完全解释的现象。
那是记忆的共鸣。
散场后,我整理展品,意外在《众生衣》的夹层中发现一张折叠极小的纸条。展开后,是一幅简笔画:一棵桃树下站着八个女孩,手拉着手。画的右下角写着:
>“第八个人找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