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整三天才让磁带恢复可播放状态。当第一句声音从老式录音机里传出时,整个馆内鸦雀无声:
“……我是李桂花。今天是我被关押的第四十七天。他们说我‘思想反动’,因为我写了诗,说想家。可我想家有错吗?我娘做的槐花饼,我弟最爱爬的那棵枣树,村口小河夏天能摸到鱼……这些都不能提了吗?
我知道我活不长了。昨夜他们把我吊在仓库梁上,逼我指认谁和我一起写诗。我没说。我说只有我一个人。他们打了我三小时,我的左耳听不见了。
但我还是要说??我不是坏人。我只是个女孩,才二十一岁,我想活着,想结婚,想生孩子,想看春天。
如果有一天,有人听到这盘带子,请告诉世界:我们不是数字,不是错误,不是可以抹去的灰尘。我们是活生生的人,爱过,痛过,梦过。
还有……素芬,如果你听见了,请替我看看桃花。我小时候最喜欢桃花,粉的,像云一样。
别忘了我。”
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,只剩沙沙的杂音,像风吹过荒原。
那一晚,没人离开。我们围坐在供桌旁,点了七支蜡烛,放了一遍又一遍那盘录音。赵文娟哭了,林小满抱着自己蜷成一团,周野站在窗边,拳头紧握,指甲掐进了掌心。
我忽然明白了杨素芬为什么要在每年冬至煮一碗热汤面。
那不是仪式,那是陪伴。
第二天,我把录音转成数字文件,存入国家记忆库,并附上一段说明:“此声出自沉默深处,愿它不再沉睡。”
展览开幕当天,来了上千人。展厅中央,那盘原始录音带被密封在特制展柜中,旁边放着李桂花生前唯一一张照片??一个扎着红头绳的姑娘,站在田埂上笑,身后是一片桃林。
人们排着队走近,低头默哀,有人献上桃花枝,有人留下纸条:“对不起,我们迟到了。”
就在这天下午,一个白发老太太被人搀扶着走进馆来。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,脚上的布鞋针脚细密,鞋尖绣着一朵褪色的梅花。
我一眼认出她是谁??杨素芬的女儿,我们一直未能联系上的那位。
她不说话,只是缓缓走到母亲的蓝布鞋前,跪了下来,额头轻轻贴在供桌上。良久,她抬起头,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,递给我。
“我妈临终前交给我的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却清晰,“她说,如果有一天你们找到了所有东西,就把这个交给你们。”
我接过册子,封面空白,打开第一页,只有一句话:
>“真正的结局,不在书中,而在你们手中。”
后面是七页空白纸,每一页都压着一片干枯的花瓣:梅、兰、菊、荷、海棠、牡丹、栀子。
象征七双蓝鞋,七段人生,七种坚守。
我忽然懂了。
杨素芬留下的不只是线索,而是一种选择??把讲述的权利,交给了未来的人。
当晚,我召集赵文娟、林小满、周野开会。我们决定做一件前所未有的事:成立“蓝鞋讲习所”,招募年轻人,培训他们成为这段历史的讲述者。不靠官方宣讲,不用标准话术,而是让他们读原始材料,访亲历者,用自己的语言,把故事带到学校、社区、网络平台。
第一个报名的是那个写信的女孩。她带来了奶奶的铁盒,还有一首自己写的诗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