更令人震动的是,《为什么乌鸦不能唱歌》竟被某重点小学语文组列入课外必读书目。校长解释:“这不是政治,是勇气教育。”
然而,并非所有涟漪都是温暖的。
十月中旬,一名匿名网友在社交平台发布长文,题为《我的祖父是烈士,你们却让他成了加害者》。文中指控,某次讲述会上,一位老人自称其父曾在土改中被迫害致死,言辞间暗示基层干部普遍残暴。“可我爷爷就是那位干部!”作者愤怒地质问,“他一生清廉,最后累死在岗位上!你们让受害者说话,有没有想过,这也可能歪曲历史?”
文章迅速发酵。支持者认为这是对“片面叙事”的正当反击;反对者则指出:“难道因为有好干部,就能否认恶行的存在?”
压力再次袭来。有人建议我们暂停部分争议性内容的传播,以免授人以柄。
但我们没有退。
我在公众号写下回应:
>“我们从不宣称拥有全部真相。‘回声计划’的目的,从来不是审判过去,而是打开通道,让那些从未被听见的声音,有机会浮出水面。
>是的,有人受害,也有人自认委屈;有人忏悔,也有人愤怒。但这正是记忆重建的意义??它不该是单一的纪念碑,而应是一座容纳百川的河床。
>我们不做裁决者,只做倾听者。如果你觉得你的故事也被忽略了,请来讲。我们给你话筒。”
出乎意料,这篇回应平息了风波,反而引来更多人主动联系。那位自称烈士后代的年轻人后来私信我们,说他父亲临终前曾低语:“我对不起一个人……名字记不清了,只记得他跪着求我放过他娘……”他一直不懂,现在似乎明白了什么。
十一月初,巴黎展览如期举行。
开幕式那天,天空飘着细雨。展厅外排起长队,许多华人携家带口而来,也有法国学生拿着笔记本认真记录。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面复制的“记忆之墙”,三千六百块瓷片在灯光下闪烁如星。
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华侨站在墙前久久不动,突然用手帕擦拭某一片瓷??上面刻着“王建国,1936-1970,北大物理系助教,因发表‘太阳黑子与社会周期’论文被定为反动学术权威”。
“他是我师兄。”老人喃喃道,“我们曾一起观测星空。他说真理就像星光,即使被云遮住,也不会消失。”
当晚,我们在塞纳河边举办小型交流会。来自不同国家的学者围绕“集体记忆与创伤修复”展开对话。一位德国教授说:“你们的方式让我想起柏林墙倒塌后的‘东德秘密警察档案公开运动’。当时我们也担心撕裂社会,但最终发现,隐瞒比直面更危险。”
一位韩国学者则提到光州事件:“韩国花了三十年,才让下一代理解什么叫‘国家暴力’。你们起步虽晚,但速度惊人。”
临别时,法国汉学家玛丽?勒克莱尔握住我的手:“你知道吗?在法语里,‘témoignage’(证言)这个词,源自拉丁语‘testis’,原意是‘见证者’,也可解作‘睾丸’??因为它象征着一种不可动摇的真实,如同生命本身。”
我怔住了。原来在另一种语言里,讲述本身就是一种生命的证明。
回国后,我们启动了“回声地图”项目,利用AI技术将一万两千条音频按地域、年代、主题进行可视化标注。当你点击1968年的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,会听到一段沙哑的男声:“那天雪太大,战友埋在塌方的土堆下,政委说不能挖,怕影响春耕……我们只好继续犁地,听着下面的敲击声一点点变弱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