法里德那一声充满了沙漠民族特有豪迈与残忍的“冲锋”怒吼,还在褐石村上空那混杂着血腥与烟灰的空气中回荡,他和他麾下那两百名身经百战的萨珊德骑兵,便如同离弦之箭,化作一股黄色的洪流,朝着对面那支由人类和哥布林组成的、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的混合骑兵部队,发起了他们自踏上这片富饶土地以来的第一次、也是他们自认为最擅长的正面冲锋。在他们的认知里,任何敢于在平原上与萨珊德雄鹰进行骑兵对决的敌人,都只有一个下场——被他们手中那如同新月般锋利的弯刀,连人带马劈成两半。
然而,接下来发生的一幕,却让法里德那张因为兴奋而涨红的脸庞,瞬间凝固了。对面那支看起来有些散乱的北境骑兵部队,并没有像他预期的那样,摆出防御阵型或者同样发起愚蠢的对冲,而是在距离他们还有近千步的时候,就如同被投入池塘的一把石子,突然向两侧迅速散开,化作两翼巨大的、如同弯月般的弧形阵列,然后便不紧不慢地保持着这个距离,与他们并行着。
“哈!这些北方的软蛋是想跟我们玩骑射吗?”法里德身边的副官阿迪勒看到这一幕,立刻发出一声响亮的、充满了轻蔑的嗤笑,他甚至还有闲心回头冲着身后的同伴们大喊,“兄弟们!让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看看,谁才是这片大陆上骑射的祖宗!让他们尝尝我们‘沙漠毒蝎’的厉害!”
阿迪勒的这番话立刻引起了萨珊德骑兵们一阵兴奋的哄笑,他们娴熟地从马鞍一侧的箭囊中抽出长箭,搭在弓弦上,那动作流畅得如同呼吸一般自然。作为在马背上长大的民族,骑马射箭对他们来说,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是与生俱来的本能。他们甚至已经开始在心中盘算着,该用一个什么样的姿势,才能在冲锋的过程中,一箭射穿对面那个看起来像是指挥官的、穿着银色盔甲的人类骑士的喉咙。
可就在他们将弓拉成满月,准备在进入最佳射程后给予敌人第一轮致命打击的时候,一阵他们从未听过的、沉闷而又密集的“砰!砰!砰!”巨响,如同夏日午后突如其来的沉雷,毫无征兆地从对面那支还在他们弓箭射程之外的北境骑兵阵中炸响。那声音并不算特别响亮,但穿透力却极强,每一个音节都像一记重锤,狠狠地砸在他们的耳膜上,让他们胯下的战马都因为这陌生的声响而变得有些焦躁不安。
“这是什么声音?打雷了吗?”一个年轻的萨珊德骑兵下意识地抬起头,看了看头顶那片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,脸上写满了困惑。
还没等他身边的老兵回答他这个愚蠢的问题,更加恐怖的事情便发生了。就在那阵沉闷的巨响响起的瞬间,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萨-珊德骑兵,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从马背上狠狠地拍了下来,他们的身体猛地向后一仰,胸口或额头上毫无征兆地爆开一团血花,然后便如同断了线的木偶,无力地从飞驰的马背上滚落下来,重重地摔在地上,被紧随其后的马蹄踩踏得血肉模糊。
整个冲锋的阵型在一瞬间就出现了一个明显的缺口,紧随其后的骑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、完全无法理解的变故惊得魂飞魄散,他们下意识地勒住缰绳,试图避开那些倒下的同伴和他们胯下那些同样中弹倒地、发出痛苦悲鸣的战马,整个冲锋的阵型瞬间变得混乱不堪。
“怎么回事?!发生什么了?!”法里德的瞳孔猛地收缩,他死死地盯着前方那片还在冒着淡淡青烟的北境骑兵阵列,大脑一片空白,“是魔法吗?还是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妖术?”
“队长!你看!那些人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?”副官阿迪勒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尖锐刺耳,他指着远处的北境骑兵,那副模样仿佛看到了来自地狱的魔鬼。
法里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,只见那些北境骑兵的手中,都端着一根黑色的、看起来像是烧火棍一样的金属管子,管子的前端还在冒着袅袅的青烟,而他们刚才听到的那阵沉闷的巨响,显然就是从这些“烧火棍”里发出来的。
“是强弩吗?不可能!什么样的强弩能射这么远?”法里德在心中疯狂地咆哮着,他戎马半生,还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武器。他们的弓箭最远射程也不过三百步,而对面那支骑兵部队,至少还在五百步开外!这个距离,就算是帝国最精锐的重型床弩,也未必能有如此精准的杀伤力!
就在他们因为震惊和恐惧而出现短暂迟滞的瞬间,对面那支北境骑兵部队中,再次响起了一阵沉闷而又富有节奏的“砰!砰!砰!”巨响。这一次,法里德看得清清楚楚,在那阵巨响响起的同时,那些金属管子的前端都爆出了一团耀眼的火光,然后,又是一排冲在最前面的萨珊德骑兵应声倒地,他们的死状与第一批死去的同伴如出一辙,都是在身体的某个部位突然爆开一团血雾,然后便悄无声息地坠下马背。
“魔鬼!他们是魔鬼!他们会使用黑魔法!”一个年轻的萨珊德骑兵终于彻底崩溃了,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,拨转马头就想往回跑,但还没跑出几步,他的后心处便爆开一团血花,整个人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拍中,向前扑倒在地,再也没有了声息。
“稳住!都给我稳住!不许后退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