巨窑的火焰永不疲倦,贪婪地吞噬着沟壑内最后残存的木材。
每一次投柴,都伴随着支撑结构不堪重负的呻吟和泥土簌簌的掉落。
窑口附近,砖坯的方阵在持续的高温烘烤下,颜色由湿冷的深褐转为干涩的浅黄,龟裂的纹路如同老人脸上的褶皱,无声诉说着水分的彻底流失。
它们坚硬了,却也更脆弱了。
空气中弥漫的焦臭与土腥被另一种更沉重、更令人窒息的匮乏感所覆盖——那是燃料即将告罄的死亡阴影。
草叶的目光扫过堆积如山的干硬砖坯。
冰冷的成就感尚未升起,便被一个更冰冷的现实击碎——筑墙需要粘合剂!
需要将这些冰冷的泥块牢牢粘结在一起,形成足以抵挡青铜箭矢和石斧劈砍的整体!
秦霄意识碎片中关于“砂浆”
、“粘合剂”
、“石灰”
、“火山灰”
、“原始水泥”
的图谱飞闪过,最终定格在冰冷的“无可用材料”
结论上。
沟壑内,只有泥!
无穷无尽的泥!
可这泥,干燥后松散脆弱,遇水则化为泥泞,根本无法承担粘合的重任!
她的目光转向角落里那些沉默的腌渍陶瓮。
瓮口厚重的泥封隔绝了腐败,却无法阻止那混合着咸腥与微酸的酵气息,顽固地钻入鼻腔。
酵…强行改变物质形态…将腐败按下暂停键…那这力量,能否改变泥的本质?能否让松散的泥土颗粒,产生粘合之力?
一个冰冷而残酷的念头瞬间成型——利用酵!
利用这沟壑内唯一可控的、改变物质的力量,强行“制造”
出粘合剂!
“泥!”
草叶的声音在窑火的咆哮中响起,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。
她指向寒潭边相对细腻、粘稠度高的深色淤泥土。
“取!
炼!
最细!
最粘!”
命令如同垂死挣扎的号角。
战士们麻木地冲向寒潭。
石锤、石棒疯狂地砸向冰冷的泥块。
每一次沉重的砸落,都震得手臂麻,虎口崩裂。
泥料在反复的摔打中变得细腻、粘稠,但战士们眼中只有绝望的疲惫。
这泥,他们太熟悉了。
干了就散,湿了就泞。
能有什么用?
草叶抓起一团刚刚砸炼好的、冰冷粘稠的泥料。
触感细腻,带着泥土特有的腥气。
她将泥料用力摔在一块相对平坦的石面上,拍成厚饼状。
然后,她拿起燧石片,在泥饼表面刻下几道深痕。
“水!”
她命令。
寒潭苦咸水被泼洒在泥饼上。
泥饼迅吸水,变得湿软粘滑,表面刻痕被泥浆填满。
草叶将这块湿泥饼放在窑口附近高温干燥处。
时间在窑火的轰鸣和战士们粗重的喘息中流逝。
泥饼在高温烘烤下迅变干、变硬,颜色白。
草叶拿起这块干硬的泥饼,手指用力一掰!
“咔嚓!”
泥饼应声碎裂成几块!
边缘锋利,断面干燥松散,毫无粘性!
刻痕处更是明显的断裂点!
失败了。
纯粹的泥,即使砸炼得再细,干燥后依旧脆弱不堪。
沟壑内一片死寂。
战士们看着那轻易碎裂的泥块,眼中的最后一丝微光也熄灭了。
连草叶都…失败了吗?筑墙…无望了吗?
草叶面无表情地将碎裂的泥块扔在地上。
她冰冷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些腌渍陶瓮。
酵…需要媒介!
需要能引变化的“引子”
!
腌渍瓮里,是腐败的血肉植物在咸水和密封下产生的力量。
那这泥…需要什么?
她的目光如同秃鹫,扫视着沟壑内一切可利用的“有机物”
。
战士们的排泄物?太稀薄,无法稳定利用。
腐烂的干草?数量太少。
伤口流出的脓血?杯水车薪…最终,她的目光定格在角落堆放着的、一小堆被雨水浸泡过、散着微弱霉味的植物纤维上——那是之前捶打树皮布时废弃的边角料,以及收集来准备做燃料的枯草败叶。
它们潮湿、杂乱、布满霉斑。
植物…纤维…细胞壁…纤维素…半纤维素…果胶…秦霄意识碎片中关于“植物结构”
、“微生物分解”
、“酵产酸”
、“粘性物质释放”
的图谱瞬间点亮!
植物纤维在特定条件下(厌氧、湿润)会被微生物分解,产生有机酸(如乳酸、醋酸)和粘性物质!
这或许就是关键!
微生物!
酵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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