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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7章 蒸药(1 / 5)

巨窑的火焰永不熄灭,舔舐着湿柴,蒸腾出硫磺与焦木的恶臭。

一排排砖坯在窑口高热区域沉默地吮吸着滚烫的地气,缓慢而痛苦地排出最后一丝水汽,表面龟裂出细密的纹路,如同干渴濒死者的唇。

腌渍陶瓮依旧沉默矗立,瓮口厚重的泥封隔绝了腐败,却无法阻挡那混合着咸腥与微酸的酵气息持续弥漫,与窑火的焦臭、砖坯的土腥、以及角落里浓重得化不开的腐烂气息,共同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、死亡气息的网。

腐烂的气息来自沟壑深处。

那是伤兵营。

没有营帐,没有床铺。

重伤者被草草安置在距离窑火稍远、相对干燥的角落,身下只铺着薄薄一层湿冷的干草。

伤口暴露在污浊的空气里,边缘黑、肿胀、溃烂,粘稠的黄绿色脓液不断渗出,散着甜腻而令人作呕的恶臭。

苍蝇如同黑色的死亡云雾,盘旋、嗡鸣、降落,贪婪地吸食着脓血,在翻卷的皮肉间产下白色的卵。

蛆虫在伤口深处蠕动,啃噬着最后的生机。

高烧的呓语、压抑的呻吟、濒死的喉音、以及苍蝇永无止境的嗡鸣,汇成一绝望的安魂曲,在窑火的咆哮和砖坯干燥的微响中,显得格外刺耳。

草叶面无表情地走过这片死亡之地。

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,扫过一张张因高热而潮红扭曲的脸,扫过那些爬满蛆虫、散着甜腻恶臭的伤口。

秦霄意识碎片中关于“细菌”

、“感染”

、“脓毒血症”

、“组织坏死”

、“截肢”

、“死亡率”

的图谱如同冰冷的刀刃,切割着她的神经。

死亡在这里是常态,是数字。

但每一具倒下的躯体,都意味着消耗的粮食和无法弥补的战斗力损失。

不能浪费。

不能任由他们像烂肉一样在角落里臭、耗尽,却毫无价值!

她的脚步停在最深处一个相对“安静”

的角落。

这里躺着几个被青铜箭矢重创的战士,箭簇虽已拔出,但伤口深可见骨,污染严重。

一个战士胸口的贯穿伤已经烂得黑,脓液带着血丝汩汩流出,他的呼吸如同破旧的风箱,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粘稠的痰音,眼神涣散,瞳孔放大,显然已到了弥留之际。

另一个战士大腿外侧被撕裂,肌肉翻卷,深可见骨,伤口边缘肿胀亮,皮肤下紫黑色的纹路如同蛛网般向上蔓延——败血症的征兆!

他全身滚烫,牙关紧咬,身体在无意识地剧烈抽搐。

负责照顾伤患的,是部落里年纪最大的老妇人,石藤。

她佝偻着背,枯瘦的手端着一个粗糙的陶碗,里面是浑浊的寒潭苦水。

她正试图给那个胸口腐烂的战士喂水。

浑浊的水顺着战士无法闭合的嘴角流下,混着脓血,浸湿了肮脏的干草。

“…草…叶…”

石藤看到草叶,浑浊的老眼抬起,里面没有光,只有深深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悲哀。

她枯枝般的手指颤抖着,指向角落里堆放的一小堆东西——那是她拖着老迈的身躯,在沟壑内有限的区域里,凭着几十年来微薄的经验,艰难采集到的几种植物:几束带着细小白花的野草(气味辛辣),几片边缘带锯齿的暗绿色厚叶(叶片背面有绒毛),几根深褐色、散着微弱苦味的根茎,还有一些干枯的苔藓和地衣。

“…煮…水…洗…喝…”

石藤的声音干涩沙哑,如同枯叶摩擦,“…没…用…”

她枯瘦的手指无力地垂落,陶碗里的水洒出一些,溅在满是污泥的脚上。

草叶的目光落在那一小堆混杂的植物上。

秦霄碎片中关于“植物药理”

、“活性成分”

、“毒性”

、“炮制方法”

、“煎煮”

、“提取”

、“灭菌”

、“外敷内服”

的图谱如同冰冷的瀑布瞬间冲刷而下!

乱用草药,无异于饮鸩止渴!

这些原始植物里蕴含的,可能是救命的良药,更可能是致命的毒剂!

没有处理,没有分离,没有控制剂量,胡乱煮水清洗或灌服…这是在加死亡!

她的目光扫过那个大腿溃烂、败血症作的战士剧烈抽搐的身体,扫过那个胸口腐烂、瞳孔散大的弥留者,最后定格在石藤那双枯槁绝望的手上。

牺牲…必须要有价值!

这些濒死者的躯体,这些原始粗糙的草药,必须被利用!

用最残酷的方式,榨取出对抗死亡的最后一丝可能!

“…火…水…气…”

草叶的声音在伤患压抑的呻吟中响起,冰冷而突兀。

她的目光投向巨窑附近——那里,几个负责烧水的战士正围着一个巨大的陶釜忙碌。

釜下柴火噼啪作响,釜内寒潭苦水翻滚沸腾,蒸汽升腾。<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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