竹帘后响起的这一声叫屋里姐妹俩都诧异了一瞬。
林姝刚刚散了髻,正用木梳通头。
若非有“身体肤受之父母”
的讲究,她更想一剪子将这一把头剪了,也不用太短,就到齐肩的位置,这样会方便很多,而不是像现在这样,头长及腰臀,实在不便。
这要是一辈子不剪,那岂不是要拖地了?
正因着头太长,一不留神就会打结,是以林姝每晚睡前都要用木梳通一遍,通得这一头长都柔顺了才上榻歇息。
林姝捏着木梳走近竹帘,透过那缝隙看见周野立在竹帘后,身子是侧对着帘子的。
“阿野,你找我何事?”
林姝问。
“我摘了一把药草,止血消肿的,已经捣烂了,你睡前敷在伤口上。”
林姝怔了一下后,竟是数落了句:“阿野,你这草药送得也太迟了罢!”
察觉到竹帘后那人似愣了下,林姝憋笑补完后半句,“再来迟些,我脚上伤口都要愈合了!”
竹帘之后一阵诡异沉默。
林姝笑够了,掀起竹帘一角,朝他摊手,声音尤带两分笑意,“我会用的,谢了,阿野。”
周野没说话,只是沉默地将一个小竹筒递了进来。
竹筒里盛着只一个底的草药糊糊,数量不多,但敷她脚上那小伤口已绰绰有余。
里面的草药被捣得很烂,汁液都被捣了出来,有一股淡淡的苦辛味儿,看不出是什么草药种类。
于是林姝好奇问道:“阿野,你还识得草药?这是什么草?”
周野回道:“叫鲫鱼胆,是我从村里一位赤脚大夫那儿学来的。”
顿了下,他补充道:“我以前生活的村落。”
“竟是鲫鱼胆?”
林姝先是诧异,随即神情微妙地问他:“那你同我说说,这鲫鱼胆还能做什么?”
周野默了默,回道:“总归是能止血消肿。”
林姝听到这话便知他是晓得的,忍不住笑道:“相比鲫鱼胆这个名字,更多人叫它接骨草,特别是这山区村民的牛羊等牲口摔断腿的话,有经验的村民便会捣碎这鲫鱼胆来给牛羊外敷接骨。
阿野,你拿接骨的草药来给我消肿止血,你是不是太夸张了?”
周野:“……有用就成。”
林姝脸上笑容更甚:“那肯定是有用的,接骨消肿,生肌祛腐,各种跌打损伤甚至是刀伤,用它都成,何况我这脚上一道小小的口子?你放心,等明儿我起床之后,保准能健步如飞。”
周野:“嗯……你早些睡。”
林姝嘟囔了一句呆子。
连聊天都不会。
“阿姝,我也去睡了,明早我喊你。”
林姝微嘟的嘴唇顿时又往上翘了翘,“你是该早些睡,今儿劳累了一整日。”
“还好,不累。”
话落,两人没再言语,默契地远离了那一道竹帘。
林姝将方才没有通完的长继续通完,这才越过外侧的林小蒲往床里侧爬去。
林姝不怎么起夜,通常能一觉睡到次日清晨,加上她爱睡懒觉,林小蒲说什么都要睡外侧。
此时,林小蒲规规矩矩地平躺着,一副好似睡着了的样子,林姝却一眼瞧出她在装睡。
她轻哼一声,“说罢,方才我和阿野的对话是不是都被你听了去?”
林小蒲悄悄睁开半只眼睛,一脸无辜地道:“阿姐,你们说话声音那么小,我哪可能听得一清二楚,我就知道阿野哥哥给你送草药来了,嘿嘿。
阿姐,你这药好敷么,要不要我帮你?”
林姝:“……我是脚受伤,又不是手受伤。”
说完,她借着窗子投进的月辉,将周野送来的那草药厚敷在伤口处,又用干净手帕在脚上缠了两圈,上榻调整好睡姿之后便不怎么动了。
她睡姿好,因为睡得沉,常常能一个姿势到天亮,中途最多也就翻一次身,动作还轻,那缠在脚上的手帕即便缠得松也不会散开,脚上的草药糊糊自然也不会沾得满床都是。
“阿姝,该起了。”
林姝只觉自己才刚闭眼,便好似听到了周野那汉子略显沉闷的声音。
她蹙着眉睁眼,这一睁眼竟现窗外已是晨曦微露。
啊啊啊,说好的不用刻意早起呢?
这还不够早的?
已经醒了的林小蒲在一旁捂嘴偷笑,“阿姐,赶集的日子,这个点儿才起的已是少数了。
村里已有好多人家背着背篓挑着箩筐出了,而阿姐你这会儿起来之后还要净面,还要洁齿,还要梳头挽,还要——唉哟!”
不等林小蒲说完,林姝已送了她脑门一记弹绷啰儿。
“知道了,别变着法子催我了,我这就起,保准不叫周野等我过一刻钟!”
林姝说到做到,一刻钟不到便将自己收拾妥帖了,周野已在院坝里等着了,背了满满一箩筐的香蕈。
林姝也没空手,提着个小菜篮,篮子里放了她那一小竹筒的鸡枞酱,还有何桂香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