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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年初七,江早早起了床,洗脸,刷牙,刮几天都没有刮了如乱草般的胡子,长跑,然后,泡了碗方便面给自己吃。
生活在刹那的短路后又迅恢复了正常。
江是一个极其理智、佛家思想很深的人,江信缘,信宿命。
江相信,生命中的一切得失,冥冥中自有注定。
很多东西,无法勉强,也无须勉强。
大年初八早上七点三十分,江准时打卡上班。
在门卫室,年长的老保安叫住他:江,你的信。
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字迹,江的心猛的颤了一下,竟有一种昏眩的感觉:是苈!
江:
不知道你年过得好不好?我很牵挂。
二十九那天,是你电话打给我吗?我有种感觉,一定是你!
但我
爸不让我接。
请你原谅。
跟你说过的,我爸一向就这样,一向就是这样瞧不起我妈妈瞧不
起我瞧不起妹妹瞧不起家里所有的人除了他自己。
我很难过,长这么大,第一次和他大吵了一顿。
我是在珍的家里过年的。
江,我很想你,我不想再回家了,我想走得远远的,走得越远越
好,永远!
我不想再看见我爸爸那张老是醉醺醺凶巴巴的脸,也不想
再看见我妈妈那张老是忍气吞声泪水连连的脸,我真的受不了了,你
明白吗江?
江,珍家里没有电话,写信给我吧。
我在珍的家里,等着你的回信。
想你的苈。
正月初六日。
信笺上泪痕点点,清晰可见。
江终于平静了的心,又开始隐隐作痛。
苈家庭富足却并不幸福。
苈没有哥哥也没有弟弟,在家里,苈是老大,下面还有两个妹妹。
苈的爸爸脾气暴躁,思想传统,因为家里少了一个七尺应门的男儿,所以在最小的妹妹出生妈妈被强制计划生育后,他根本就不把家当家了,要么出差,干脆十天半月人间蒸般不见踪影;要么在家,整日里也就只知道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一起打牌喝花酒终日厮混,对家里的大事小事都不闻也不问。
回到家,十有八九都是醉醺醺的,看谁谁都不顺眼,对老婆孩子,稍不如意,不是打就是骂。
苈的爸爸五大三粗,打人特凶,打家人就如同打仇人,每次都是不分轻重尽管往狠里招呼。
苈的两个小妹见到爸爸回来就如同老鼠见到了猫。
只要是看到爸爸开始酒疯了,两个小妹即使是被妈妈推进了房间里浑身都要抖。
苈的妈妈身上也经常是这里青一块那里紫一块的。
苈是家里唯一在念书而且已上高中的孩子。
两个小妹,一个念初中一年级一个念小学二年级,就因为爸爸那天醉酒后一句“女儿是给别人养的,读这么多书有个屁用”
的醉话而双双辍学。
苈的妈妈性本柔弱。
因为没有给丈夫添上一个七尺应门的男儿,觉得自己罪大恶极,所以就愈加柔顺。
即使是在面对丈夫的辱骂和拳头时,也是如此。
苈性格内向而倔强。
面对这样的爸爸,面对这样的家庭,她从不说什么,她只是在心里暗暗地对自己说:总有一天,我会用行动告诉爸爸,告诉天下所有的男人,只要是你们男人能做到的,我们女人也一样可以做到。
女人并不比男人差!
高二那年的一个星期五,苈放学回家。
当她推开家门,屋里一片狼籍:地板上到处都是玻璃碎片,还有一些血迹和浓浓的酒气。
八岁的小妹卷缩在冰箱旁,小小身子一抖一抖地抽泣着,满脸泪水。
起来小妹。
苈爱怜地抱起小妹,轻唤。
凭经验,她知道爸爸又打妈妈了,以前都是这样的,打完了似乎还不解恨,还要再胡乱砸一通东西。
对于这样的场景,苈不觉得意外,甚至已经习以为常。
小妹忽然一把抱住苈的脖子,歇斯底里地放声悲哭:大姐,爸爸又打妈妈,二姐跳楼了,大姐!
什么?你说什么?!
你说什么?!
苈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二姐跳楼了大姐,二姐去医院抢救去了。
小妹仍惊魂未定地哭泣着。
苈立时有种窒息的感觉。
苈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赶到医院的,只感觉整个脑子里都是乱乱的昏昏的。
一路上,小妹断断续续地告诉苈,下午爸爸醉熏熏地从外面回家后也不知道为什么又打妈妈,妈妈的头都被爸爸用烟灰缸砸破了,鲜血流个不停,爸爸还不肯住手,把妈妈按在沙上使劲地打。
二姐怎么拉都拉不住。
最后,二姐一把推开窗户,哭喊着对爸爸说:爸,别打妈妈了,求求你,别打妈妈了!
说完,就跳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