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上回,时空的褶皱在张诚君一步踏出后骤然平复,如同被无形巨手抹平的绸缎。
他重新踏足的地方,空气中依旧残留着狂暴能量灼烧过的焦糊气味,混杂着岩石被碾成齑粉的土腥——正是数日前与巫族五老惊天一战的葬神渊核心战场。
只是此刻,脚下那片曾被神魔伟力犁过千百遍、熔岩流淌又冷却的狼藉大地,已被一层奇异的新绿覆盖。
细小的、闪烁着微弱灵光的苔藓与藤蔓,正以一种近乎贪婪的度,在嶙峋的碎石和焦黑的坑洼间蔓延,像是大地急于缝合自身狰狞的伤口。
曾经浓得化不开、足以吞噬神识与光线的诡异浓雾,此刻正经历一场无声的溃败。
它们不再如粘稠的铅汞般沉甸甸地压在头顶,禁锢每一寸空间,而是变得稀薄、通透,如同无数灰白色的轻纱,被一股无形的、温和却不可抗拒的力量缓缓向后拉扯、抽离。
深渊上空,久违的天光艰难地穿透这层层衰减的雾障,投下道道朦胧的光柱。
光柱落在下方新生的绿意和狰狞的岩石上,形成斑驳陆离的光影迷宫。
更令人惊异的是那无处不在、足以将寻常金铁压成薄片的恐怖重力枷锁,已然消失无踪。
张诚君能清晰地感觉到,周身空气的流动重新变得轻盈而自由,体内奔涌的混沌元力运转间再无半分迟滞晦涩,流畅得如同山涧奔泉。
这无形的桎梏一旦解除,整个葬神渊,便仿佛从一个被紧缚了万古的巨人,骤然松开了手脚,出深沉而悠长的叹息。
视线再无阻隔,向四周延展。
环绕着这片核心战场,曾经被浓雾与重力扭曲、遮蔽的奇峰异岭,终于露出了它们沉寂万载的真容。
灰黑色的岩壁陡峭如刀劈斧削,直插向那正在变得清朗的天空。
岩壁上点缀着大片大片新生的奇异植物——叶片如冰晶般剔透的“寒星蕨”
,藤蔓上流淌着熔岩般赤红光泽的“火流苏”
,还有成片成片散着幽蓝微光、随风摇曳的“幻光苔”
。
它们贪婪地汲取着雾散后倾泻而下的天光与空气中逸散的、尚未完全平复的混沌能量,焕出一种劫后余生的、近乎妖异的蓬勃生机。
深渊的崖壁间,隐约传来水流淙淙之声。
那是被长久压制的地下水脉,在重力枷锁解除后,终于挣脱束缚,重新寻找到古老的河道,冲刷着岩石,向着深渊更幽暗的底部奔流而去。
水流声清越,在这片刚刚经历神魔之战的死寂之地,显得格外空灵,却也带着一丝万物复苏的寂寥。
然而,这新生的、显露峥嵘的葬神渊,绝非宁静祥和的洞天福地。
空气中弥漫的,除了新生草木的微腥、岩石的清冷和水流的湿润,更有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,以及无数道狂暴、贪婪、焦灼的神识波动,如同无形的毒蜂,在深渊上空疯狂碰撞、交织、撕咬。
张诚君静立原地,渊渟岳峙,神念却早已无声无息地铺展开去。
那浩瀚如宇宙星海般的意念,瞬间覆盖了目力所及的整片深渊区域,如同最精密的巨网,将每一寸土地、每一缕气息、每一个生灵的挣扎与嘶吼,都清晰地映照在他的识海之中。
那景象,是天堂初露端倪,地狱却已扎根蔓延。
在核心战场边缘,一处刚刚从浓雾中显露出来、闪烁着刺目金红色泽的矿脉断崖旁,厮杀正酣。
那裸露的岩层中,镶嵌着点点鸽卵大小、内部仿佛有液态火焰在流淌的晶体——正是炼制顶级火属性法宝不可或缺的“熔心金晶”
。
两名身着不同宗门服饰的元婴修士,早已杀红了眼。
一人周身烈焰翻腾,祭起一柄赤红巨斧,每一次劈砍都带着焚山煮海之威,卷起滔天热浪;另一人则驾驭着一面寒气森森的玄冰巨盾,冰火碰撞,爆出震耳欲聋的轰鸣,狂暴的灵力冲击波将周遭新生的脆弱灵植瞬间化为飞灰。
在他们脚下,几具残破的尸体被蒸腾的热气烤得焦黑扭曲,无人多看一眼。
稍远处,一片因重力消失而突然从崖壁裂隙中“浮现”
出的微型药圃,成了另一个血腥漩涡的中心。
几株通体碧绿、顶端结着一颗龙眼大小、氤氲着七彩霞光的奇果——“七窍玲珑芝”
,正散着令人神魂悸动的异香。
数名金丹期的散修和一个身着统一青袍的小宗门弟子,正围绕这几株仙草展开惨烈的争夺。
剑光纵横,符箓爆裂,惨叫声不绝于耳。
一名散修拼死抢到一枚玲珑果,脸上狂喜之色刚刚浮现,后背便被一道淬毒的乌黑飞针穿透,剧毒瞬间蔓延,他脸上的笑容凝固,身体迅化为脓血,连那枚珍贵的灵果也滚落在地,沾满污秽。
旁边立刻又有几道贪婪的身影扑上,为了那沾血的果实再次厮杀在一起。
深渊的边缘,靠近那些尚未完全消散的稀薄雾气的区域,景象则更为凄凉卑微。
这里是真正意义上的“残羹冷炙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