热从何而来?因何而去?还会不会再来?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,未知才是最深的恐惧。
他熟读记朝书籍《准法文书》,却找不到任何一次记载能与这持续月余、烈度空前的热灾相匹配。
这绝非寻常旱魃或日神之怒所能解释。
天地运行的法则,仿佛在未知之处悄然崩裂了一角。
他收回目光,落在掌心温润的玉佩上,指尖感受到的微凉,也无法驱散心头那彻骨的寒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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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月初六,黄昏。
?
最后一块用于填补城墙核心豁口的巨大条石,在绞盘粗粝的绳索摩擦声和民夫们嘶哑的号子声中,终于严丝合缝地嵌入预设的位置。
负责的工吏用铁凿敲掉最后一点凸起的碎石,抹上湿泥。
象征着城墙主体重建完成的木槌,在田训手中沉重地敲击了三下固定条石的巨大木楔。
声音沉闷,却清晰地传遍了寂静的城头。
“成了!”
不知是谁,用尽力气嘶哑地喊了一声。
声音不大,却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,激起了一圈疲惫的涟漪。
没有欢呼,没有雀跃。
倚靠在墙根下的士兵们缓缓抬起头,布满血丝的眼睛茫然地望向那堵终于“完整”
的青灰色城墙,又低下头,仿佛完成了一件本该完成、却迟到了太久的事情,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。
就在这时,一个与这沉穆气氛格格不入的、带着明显酒气与亢奋的声音,在城楼的门洞口响起:
“嘿!
我说什么来着?!
我说什么来着!
!”
公子红镜武摇摇晃晃地踱步出来。
他身上那件原本华丽的锦袍沾满了酒渍和不知名的污渍,袍角甚至被火烧焦了一块,散出焦糊味。
头散乱,几缕油腻的丝贴在汗津津的额头上。
他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,显然是刚从某个尚能提供劣酒的地方钻出来。
他挥舞着手臂,唾沫星子在昏黄的光线中飞溅,声音拔得又高又尖,带着一种强行撑起的、令人不适的亢奋:
“看到了吗?!
诸位!
南桂城!
它挺过来了!
它浴火重生了!
!”
他夸张地张开双臂,试图拥抱整个城墙,“谁之功?谁之功啊?!
是我!
是我红镜武!
早在叛军围城之前,我就夜观天象!
不错!
正是观星!
紫微黯淡,荧惑守心,主大凶!
但诸位可知,那晦暗之中,却有一点帝星余晖顽强不灭!
这便是生机所在!
我便连夜上书太守府,力陈加固城防之必要!
奈何!
奈何庸吏当道,不听我金玉良言!
否则!
否则何至于让城墙损毁至此?!
何至于让诸位袍泽……呃…”
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,似乎想提伤亡,又觉得晦气,猛地甩了甩头,继续他那荒诞的演讲,“…但天意!
天意终究在我!
我!
窥得天机!
在城破危殆之际,又是谁?是谁亲率民夫,冒着箭雨飞石,将滚木礌石源源不断送上城头?是谁?是我红镜武!
!
若非我当机立断,调度得力,鼓舞士气,这南桂城,焉能有今日之重生?!
这青史之上,必当有我红镜武浓墨重彩……”
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城头回荡,带着令人尴尬的回音。
田训甚至没有回头,只是闭上眼,疲惫地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。
寒春和林香停下了手中的活计,冷冷地看着他,如同看一场蹩脚的闹剧。
赵柳依旧在低头记录,笔尖在麻布上划过,出沙沙的轻响,仿佛红镜武只是扰人的蚊蝇。
耀华兴从下方的阶梯走上来,正好听到这番“高论”
,她面无表情地绕开红镜武,径直走向堆放物资的角落。
三公子运费业则微微蹙起了眉头,眼神中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与荒诞感。
他摩挲玉佩的手指顿了顿,最终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城外那渐渐沉入暮色的焦黑旷野,仿佛那里有比红镜武的呓语更值得关注的东西。
没有人回应。
只有风,带着石灰和艾草余烬的气味,卷过城头。
红镜武挥舞的手臂僵在半空,亢奋的表情如同被冻结的泥塑,在无人喝彩的尴尬中一点点碎裂。
他看着周围一张张疲惫、麻木、带着明显疏离甚至讥诮的脸,那强行撑起的豪迈如同被戳破的皮球,迅瘪了下去。
酒意上涌,混合着被无视的羞恼,让他脸色涨得紫。
他猛地一跺脚(脚下踉跄了一下),指着众人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几句谁也听不清的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