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当北方传来寒春、林香取得突破、将演凌一部彻底逐出二十里外的确切消息时,核心战场的血腥绞杀仍在持续。
公子们得知北线捷报,精神为之一振,疲惫不堪的脸上重新燃起一丝希望。
红镜武奋力劈倒一名敌兵,朝着益中的方向怒吼:“益中!
尔等北翼已溃!
负隅顽抗,死路一条!
投降!”
声音在嘈杂的战场上依旧显得洪亮。
然而,回应他的,只有益中那标志性的、如同凶兽咆哮般的嘶吼,以及更加狂暴的一记横扫!
巨斧带着死亡的呼啸,将两名试图靠近的联军士兵拦腰斩断!
他那双赤红的眼睛扫过战场,没有丝毫动摇,只有更加炽烈的战意。
他麾下的死士们仿佛被他的疯狂所感染,也爆出最后的凶性,硬生生挡住了联军因北线胜利而士气稍振的一波冲击。
夕阳如同一个巨大的、烧红的烙铁,缓缓沉向西边的地平线,将整个战场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金红色。
喊杀声并未停歇,反而在暮色渐沉中透出一股更加绝望的疯狂。
双方都已筋疲力竭,完全是靠着意志在支撑。
士兵们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,机械地挥动着武器,每一次撞击都显得那么沉重。
鲜血在残阳的照耀下,呈现出一种近乎黑色的暗红,浸透了每一寸土地。
尸体堆积如山,成为新的、惨烈的障碍物。
乌鸦在低空盘旋,出不祥的呱噪。
空气依旧闷热,但热度中似乎开始酝酿一丝让人心悸的粘腻。
夜幕降临。
?
最终,在付出了难以计数的伤亡后,双方都无力再组织起决定性的进攻。
尖锐的鸣金声(联军)和低沉的号角声(益中部)几乎同时响起,如同溺水者的最后喘息,划破了渐渐被夜色笼罩的战场。
厮杀的士兵们闻声,紧绷的神经如同断裂的弓弦,瞬间松弛下来。
许多人直接瘫倒在地,连喘息的力气都快没了,只能张大嘴巴,贪婪地呼吸着依旧灼热、混杂着浓重血腥和死亡气息的空气。
更多的人则是踉跄后退,互相搀扶着,眼神空洞,麻木地离开这片人间地狱。
战场上留下了大片大片的真空地带,只有遍地狼藉的尸骸、折断的武器、破碎的旗帜和无数痛苦呻吟的伤兵,在微弱的星光下,勾勒出修罗场的轮廓。
双方被迫脱离了接触,但距离并不遥远,彼此的营火在沉沉的夜幕下清晰可见,如同无数只窥伺的眼睛。
斥候们拖着疲惫的身躯,在残肢断臂间小心翼翼地穿梭,探查着敌人的动向。
双方的将领都在各自的营帐中紧急召开军议。
寒春、林香派人送来北线战报,并询问是否需要回援核心战场。
公子田训、运费业、红镜武、红镜广、耀华兴等人聚集在一处临时搭建的大帐中,气氛凝重得如同灌铅。
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,甲胄未卸,汗水和血污泥垢混在一起,散着浓烈的气味。
案几上的地图被血迹和汗水浸染得模糊不清。
“北线虽胜,然益中此獠……”
耀华兴的声音嘶哑干涩,他拿起水囊猛灌了几口,才勉强能继续说下去,汗水沿着花白的鬓角不断淌下,“……其部不过数千死士,竟硬扛我三万五千大军整日!
其勇悍凶戾,世所罕见!
更兼其部置之死地而后生,意志之坚,非同小可。
今日未能将其击溃,明日……”
他顿了顿,脸上露出深深的忧虑,“天气若更加炎热,于我军庞大的规模,恐是更大的负担。”
红镜武一拳重重砸在案几上,震得简易的木桌嘎吱作响:“可恨!
若非这该死的天气,士卒体力不至消耗如此之巨,我等岂容他如此猖狂!”
他胸前的伤口因剧烈动作又渗出血来,旁边的医官连忙上前。
红镜广默默递过一块湿布给兄长擦拭血迹。
公子田训疲惫地捏着眉心,汗水在他指间滑落:“益中确是劲敌。
然其部今日亦遭重创,战力必损。
明日……当如何?”
他看向耀华兴和诸公子。
“集中精锐,不惜代价,猛攻其核心!”
三公子运费业咬着牙,眼中布满血丝,他的腿部似乎受了伤,包扎处隐隐透出血色,“只要能斩了益中,或重创其精锐,余者不足为虑!”
“不妥。”
耀华兴摇头,汗水随着他的动作甩落,“益中今日之表现,万军之中取上将级谈何容易?强攻之下,我军伤亡恐难以承受。
再者,演凌虽退,其部主力并未被歼灭,若明日卷土重来,与益中形成呼应……”
帐内陷入短暂的沉默,只有沉重的喘息声和汗水滴落的声音。
每个人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巨大压力,不仅仅来自强大的敌人益中,更来自那无孔不入、令人窒息的酷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