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元7年6月18日,下午,晴,气温30c(燥热),湿度42(干燥)?
阳光,那地表之上的慷慨施舍者,一丝也无法抵达这幽暗的囚笼。
葡萄氏-寒春背靠着冰冷、粗糙、布满细小尖锐棱角的岩壁,沉重的喘息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。
她抬起沉重的眼皮,视线越过身边依偎着、脸色苍白如纸的妹妹林香,投向几步之外那个巨大的、吞噬了所有光线的黑暗源头——深不见底的洞口。
它像大地裂开的咽喉,深邃得足以让最坚定的灵魂也滋生出冰冷的绝望。
洞壁并非垂直峭立,而是以一种令人心悸的弧度向内倾斜、收缩、最终消失在绝对的黑暗里,仿佛一张缓缓闭合的巨口,将他们六人牢牢囚禁在这数十米深的地腹之中。
洞口边缘参差不齐的嶙峋怪石,在头顶唯一那点由高处缝隙艰难透入的、稀薄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天光映照下,投下扭曲狰狞的阴影,如同地狱入口的守卫。
空气中弥漫着岩石特有的冰凉土腥气,混杂着人体汗液蒸腾后的微酸气味,以及更深邃处可能存在的、难以名状的腐朽气息。
30c的热浪在地表肆虐,但在这里,深埋的岩层贪婪地吸取着那点可怜的余温,只留下渗入骨髓的阴冷。
42的湿度在洞内形成一种奇异的干燥感,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吸入细小的砂砾,摩擦着喉咙干裂的黏膜。
汗水浸透了寒春额角的碎,黏腻地贴在皮肤上,但转瞬又被洞内的寒意带走,留下令人不适的冰凉。
她用力闭了闭眼,试图驱散因缺氧和疲惫带来的阵阵眩晕。
“林香…”
她声音嘶哑地唤了一声,伸手轻轻拂去妹妹额角蹭上的灰黑色岩粉。
林香瘦小的身体下意识地向她靠得更紧,长长的睫毛颤动着,却没睁开眼,只是微弱地点了下头,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已耗尽。
几米开外,赵柳正用一块边缘锐利的石片,徒劳地试图在身旁相对松软的岩屑堆里挖掘。
她动作机械而僵硬,每一次下挖都伴随着石片与碎石的刺耳刮擦声。
碎石溅起,落在她磨破的靴面上,又滚落尘埃。
汗水沿着她紧抿的嘴角流下,在下巴处汇成汗珠,滴落在尘土里,瞬间消失无踪。
她的眼神空洞,焦点模糊,只是固执地重复着挖掘的动作,仿佛这动作本身就是存在的唯一证明。
耀华兴靠坐在对面的岩壁下,头微微仰着,后脑抵着冰冷的石头,失神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头顶那片永恒不变的、令人窒息的黑暗穹顶。
她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,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身下冰冷粗糙的地面,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泥土。
长时间的幽闭和绝望像沉重的铅块,压垮了她的意志,只留下一具疲惫不堪的空壳。
男性那边传来低沉的交谈声。
公子田训,这位曾经锦衣玉食、举止优雅的贵族青年,此刻形容枯槁,华丽的衣衫早已被岩石刮得褴褛不堪,沾满泥土和暗色的汗渍。
他紧蹙着眉头,疲惫却依旧锐利的眼眸正凝视着洞口深处的黑暗,仿佛要用目光穿透那无边的墨色。
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腰间仅存的一块还算干净的玉佩挂绳,指尖因用力而泛白。
三公子运费业则显得更加焦躁,他不停地踱着步,沉重的靴底踩在碎石上,出单调而压抑的“嚓嚓”
声。
他那张或许曾因养尊处优而略显圆润的脸庞,如今也瘦削凹陷下去,颧骨突出,眼窝深陷,嘴唇干裂起皮。
他时而停下脚步,手掌用力拍打冰冷的岩壁,出沉闷的砰砰声,引来岩壁上细小的碎石簌簌落下;时而又烦躁地抓着自己早已散乱纠缠、沾满尘土的髻。
“不能停…”
田训的声音低沉而沙哑,打破了压抑的寂静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,像是在说服同伴,更像是在强迫自己,“这鬼地方,出口不会自己跳出来。
哪怕……哪怕只有一线可能,也得找下去!
坐以待毙……就是死路一条。”
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位同伴的脸庞,最终落在寒春身上,似乎想从这位坚韧的女性代表眼中汲取一丝力量。
运费业猛地停下脚步,喘着粗气,声音因为激动和缺氧而尖锐起来:“找?怎么找?!
四面八方都是石头!
往哪找?!
这该死的地洞,根本就是个死局!
我们挖了几天了?啊?有什么进展?除了把自己累得像条狗!”
他泄愤似的一脚踢飞脚边的一块碎石,石头滚落,撞在洞壁上,出突兀的回响,久久回荡在死寂的空间里,更添几分凄厉。
“交叉分支……田兄,你也看到了,岔路是多,可哪一条不是越走越窄,越走越绝望?像个巨大的迷宫,还是个没有出口的!”
他眼中布满血丝,绝望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理智。
寒春深吸了一口气,那带着土腥味的冰凉空气刺得肺叶生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