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>油光光的嘴唇翕动着,想要反驳。
“你……你田训少在这里危言耸听!
吓唬谁呢?”
运费业的声音尖利起来,带着被戳破心思的恼羞成怒,“什么刀悬头顶?什么生灵涂炭?我看你就是胆小!
是被吓破了胆!
我爹说南桂城固若金汤,多年无战事!
我们在这里就是享清福的!
你非得把自己弄得跟个丧门星似的,晦气!
一点不懂享受生活!
你个呆木头,跟你讲也是白费唾沫!”
他狠狠地把鹅腿往油纸包里一摔,油脂溅到了他华贵的丝绸直裰上,留下几点醒目的污渍,这让他更加烦躁,“哼!
道不同不相为谋!
你守你的空城壳子去吧!
本公子懒得跟你吵!”
他气鼓鼓地抓起油纸包,重新歪回躺椅里,但那享受的姿态已经荡然无存,只剩下赌气和烦躁。
他扭过头,故意不看向田训的方向,拿起鹅腿,泄愤似的狠狠咬了一大口,用力嚼着,仿佛在嚼田训的肉。
短暂的沉默笼罩了房间,只剩下窗外死寂的闷热和屋内人心各异的气息流转。
寒春微微蹙眉,指尖轻轻拂过竹简冰冷的边缘,终究没有开口。
林香无声地又剥了一颗葡萄,红唇轻启,将晶莹的果肉含入口中,长长的睫毛垂下,掩去了眼中的一丝玩味。
赵柳咂咂嘴,重新捧起他的酒碗,但仰头灌下的动作明显有些心不在焉。
耀华兴的目光重新回到蚂蚁身上,但手指拨弄饼渣的节奏也乱了。
田训看着运费业那副油盐不进、只顾着泄情绪的模样,胸腔里的那股怒火,仿佛被这闷热的天气堵住了出口,不上不下地灼烧着,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和一种近乎荒诞的疲惫。
他太了解这个三公子了。
道理?职责?危险?在这些东西面前,运费业那双被骄纵和美食滋养的眼睛,根本就是瞎的!
他所能理解的“危险”
,大概仅限于厨子做坏了一只英州烧鹅,或者新裁的绸衫不合身这种程度。
跟这种人争论,就像试图用竹篮子去打捞水中的月亮,除了徒劳地溅起一身泥水,还能剩下什么?
田训的嘴角扯出一个极冷、极硬的弧度,那不是笑,是肌肉因鄙夷和失望而做出的本能反应。
他不再言语,甚至连一丝多余的目光都吝啬于再给予那个瘫在躺椅上的纨绔。
他猛地转过头,动作幅度之大,带动了皮甲金属搭扣出一声轻微的碰撞脆响。
他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,再次牢牢钉在了窗外。
那空旷的广场,死寂的街道,沉默的城门,还有远处城墙箭楼上那如同凝固剪影般伫立的哨兵。
目光所及之处,砖石、尘土、灰蒙蒙的天空,以及那无处不在的、令人皮肤黏腻的闷热气息,都清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:安全。
至少,是目前可见的、令人麻痹的安全。
但这安全并未让田训紧绷的神经有丝毫松懈,反而像一层厚厚的、不透气的油布,裹住了他的感官,让他心头那股沉甸甸的预感更加挥之不去。
南桂城,这座被当作后方稳定支点的堡垒,它远离了血腥的绞肉机前线,却也因此承载着另一种无形的、却可能更为致命的重压——物资的流转如同血液维系生命,信息的传递如同神经指挥行动。
这里是链条上的关键一环,是支撑前沿浴血奋战的脊梁骨。
前线每一次微小的收缩或推进,每一次遭遇战的胜负,甚至是天气的变化、粮草的消耗度……所有看似琐碎的信息碎片,最终都要汇聚到这里,被梳理、被研判、被送往后方决策者的案头。
而来自后方的每一个指令,每一份增援,也都必须经过这里,如同涓涓细流汇入干渴的前线战场。
这意味着什么?意味着南桂城本身就是一张巨大情报网络的核心节点。
它的“安全”
,是建立在无数目光刻意避开基础之上的脆弱平衡。
一旦这个节点被敌人意识到其价值,或者在其内部出现哪怕极其微小的疏忽和裂缝……田训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,仿佛要咽下那口并不存在的铁腥气。
后果绝非运费业所能想象的“鹅腿不好吃”
那么简单。
那将是整个防御体系的崩塌,是后方门户洞开,是无数条生命瞬间被卷入绞肉机的惨剧!
这种沉重的认知,如同冰冷的毒蛇,一刻不停地啃噬着田训的内心。
他深吸一口气,试图将胸腔里那股混杂着愤怒、焦虑和被误解的憋闷感强行压下。
皮甲下的粗布内衫早已被汗水浸透,紧贴在皮肤上,又湿又痒。
他强迫自己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视野之内每一个细微的点:广场边缘那棵孤零零的老槐树,枝叶在闷热的空气中纹丝不动,如同凝固的雕塑;街道尽头拐角处,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狗慢悠悠地踱过,伸出舌头徒劳地喘着气;城门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