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他对面,则完全是另一个极端。
三公子运费业,本名费业,因在家中排行第三且天生一副“富贵闲人”
的模样,被戏称为“三公子”
。
他年纪比田训略小,面皮白净,细眉细眼,此刻正歪歪斜斜地半躺在一张铺了软垫的宽大躺椅里。
这张躺椅显然是他专属的“宝座”
,位置极佳,既能避开正午最烈的阳光斜射,又能将窗外有限的“风景”
尽收眼底。
他穿得也最是“闲适”
,一件宽大的湖蓝色丝绸直裰,领口松散地敞着,露出里面白色的细棉中衣。
他一只手懒洋洋地搭在扶手上,另一只手则抓着一个大大的油纸包,里面赫然是两只油光锃亮、香气四溢的英州烧鹅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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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刻,运费业正一边津津有味地啃着鹅腿,一边用他那特有的、带着点慵懒鼻音的腔调,对着田训喋喋不休:“我说田大头啊,田大守卫!
你能不能歇歇你那颗操碎了的心?看看这天气,看看这城里,连只鸟都快热得飞不动了!
你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,给谁看呢?啧啧啧……”
他费力地从鹅腿上撕下一大块肉,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,含糊不清地继续输出,“要我讲,你这纯粹是跟自己过不去!
守着守着的,守个空城壳子,能守出个金疙瘩来?看看我——”
他努力咽下口中的美味,伸手指了指自己躺椅的舒适角度,又晃了晃手中香气扑鼻的鹅腿,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炫耀的得意神情:“这才叫生活!
懂不懂?边吃边看,躺着看!
这前面的‘局势’啊——”
他故意拉长音调,学着田训的样子,煞有介事地指了指窗外空无一人的街道,“稳着呢!
多潇洒,多自在啊!
你这般劳心劳力,绷得跟根弦似的,哎,可怜见的,懒人的快乐,你这辈子怕是都享受不来咯!”
说完,他故意出一声满足的、拖长了尾音的喟叹,“啊——”
,然后又狠狠地咬了一大口鹅腿肉,油脂顺着他白皙的下巴流淌下来,他也懒得去擦。
田训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,黝黑的脸色因愠怒而显得更深沉了几分。
他抱着胸的手臂肌肉微微绷紧,关节出细微的“咔吧”
声。
他猛地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,像两道冰冷的锥子刺向运费业那张油光满面、写满享受的脸。
他嘴唇紧抿,腮帮子因为用力咬着后槽牙而微微鼓动。
“潇洒?”
田训的声音低沉而压抑,像闷雷滚过云层,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,“运费业!
睁开你那被油糊了的眼睛看清楚!
这是什么地方?南桂城!
不是你那京畿温柔乡里烟花巷的勾栏瓦舍!”
他的语气陡然拔高,带着一股被长久压抑的怒火和难以置信的讽刺,“躺着看?吃着看?你当这是你府上看堂会、听小曲儿?!
这里是边镇!
是军城!
是顶着西南门户的最后一道正经防线!
前头玩命的是别人,我们守在这里,是职责!
是军令!
是无数条人命的托付!”
他越说越激动,猛地踏前一步,指着窗外空旷却显得格外压抑的城池:“看看外面!
死寂!
这不是繁华市井的午休!
这是暴风雨来临前令人窒息的平静!
是刀悬在头顶却不知何时落下的煎熬!
基本的秩序?秩序是靠刀枪剑戟、靠枕戈待旦、靠日夜警惕才能维持的!
不是靠躺在那里啃鹅腿、做白日梦能换来的!”
他胸膛剧烈起伏着,粗重的喘息在闷热的空气中格外清晰,“你口中的‘安全’,是前线将士用血肉堆出来的!
是无数斥候日夜潜伏换来的消息!
南桂城比前线安全?没错!
但它也远比寻常内地那些除了衙役就只有泼皮无赖的城池危险百倍!
这里稍有差池,泄露出去的就是可能导致一城、甚至数城生灵涂炭的要紧情报!
是能让敌人长驱直入的缺口!
你懂不懂!”
田训的声音如同沉重的鼓点,敲打在房间里每一个人的心上。
赵柳放下了酒碗,耀华兴也暂时忘记了地上的蚂蚁,都看向争执的两人。
寒春的目光从竹简上抬起,静静地看着田训,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和忧虑。
林香则停止了吃葡萄,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场冲突,仿佛在看一场免费的折子戏。
运费业被田训这一连串疾风骤雨般的质问砸得有点懵,他脸上那种慵懒得意的笑容僵住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狼狈和愠怒。
他“嚯”
地一下从躺椅上坐直了身体,差点把手里的半只鹅腿扔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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