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家众人如同被强行塞了一嘴秽物,恶心至极,却又吐不出来。
面对温氏这块滚刀肉,她们确实感到了深深的无力。
温氏固然可恨该杀,可她顶着婆母的大义名分,程雪作为媳妇,天然就被孝道枷锁束缚。
真要鱼死网破,程雪未来的日子只会更难熬。
王霞深吸一口气,强压下翻涌的怒火和憋屈,凑近程露,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:“……这个亏,怕是只能……咽了。”
她看得透彻:律法虽有明文保护嫁妆,但现实是,媳妇为了嫁妆逼得婆母当众下跪寻死,无论占多少理,在礼法天平和世人眼中,首先扣上的就是“不孝”的帽子。
纵使讨回嫁妆,程雪也必遭千夫所指。
更何况,逼死温氏,嫁妆照样拿不回,程家反而落得个刻薄狠毒、逼死亲家的恶名,得不偿失。
程露却猛地攥紧了拳头,指甲几乎嵌进肉里,眼中燃烧着不甘的火焰:“咽?如何能咽!妹妹当初的陪嫁,白银一万二千两!良田八百亩!各色上等陪嫁一百八十八件!前朝孤本、紫檀花梨家具、云锦蜀锦杭绸……哪一样不是顶尖的货色?如今她手里只剩不到两千两!那些好东西大半都填了赵家的窟窿,进了某些人的私囊!程家是贵,可也不能当这冤大头,任人如此欺辱盘剥!”
她每报一个数字,语气就冷厉一分。
王霞听得倒吸一口凉气!
她知道程雪嫁妆丰厚,却没想到丰厚至此。
比自己多了数倍,这简直是搬了一座金山银山进了赵家。
难怪程露如此愤怒,换做是她,也得拼命!
可……看着温氏那副豁出命去的无赖样,看着赵阁老那装聋作哑的虚伪姿态……真要走到两家彻底决裂、对簿公堂那一步吗?
代价太大了。
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,一直冷眼旁观、仿佛在衡量什么的沈长乐,悄然走到王霞身边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低声音,飞快地说了两句。
王霞先是一怔,随即眼中骤然爆发出惊人的亮光,仿佛拨云见日。
王霞深深吸了一口气,压下心中的震撼与激赏,脸上重新挂起属于顶级世家嫡媳的雍容与威仪。她上前一步,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,清晰地压过温氏的哭嚎,响彻整个厅堂:
“亲家太太,”王霞的语气平静无波,却蕴含着冰冷的压力,“您口口声声‘要钱没有,要命一条’,看来是铁了心要做那泼皮无赖,抵死不认账了?”
温氏死猪不怕开水烫地重复:“我确实没钱。亲家大奶奶,你逼死我也没用!”
王霞唇角勾起一抹极淡、极冷的弧度,目光如冰锥般刺向脸色已然开始发僵的赵文渊:“亲家太太,您撒泼耍赖之前,似乎忘了翻一翻《大庆律》。”
她不再看温氏,而是直直盯着赵文渊,一字一句,清晰无比,如同在公堂上宣读律条:
“《大庆律·户律·钱债》有载:监守自盗之罪!按律,除追赃外,视其数额,轻则杖责、枷号、徒流,重则……绞!”
她刻意在“监守自盗”和“绞”字上加重了语气。
欣赏着温氏瞬间惨白如纸、抖如筛糠的脸,以及赵文渊骤然收缩的瞳孔和额角渗出的冷汗,王霞的声音陡然转厉,带着雷霆般的威势:
“亲家太太!您虽非朝廷命官,但身为赵府二房主母,执掌中馈,代管府内财物!强索儿媳嫁妆,据为己有,挥霍殆尽!此等行径,已涉嫌侵欺主家财物!数额之巨——白银万两、良田八百亩、浮光锦、宝石、紫檀花梨家具……哪一件不是价值千金?依律论处……恐怕就不是您一条命抵债那么简单了。您这条命,够不够抵那绞刑之下的赎铜,还未可知呢!”她猛地转向面无人色的赵文渊,声音如同审判:
“赵阁老,您是当朝礼部尚书,执掌天下礼法纲纪,您说,您这执掌中馈的儿媳,强占媳财,数额巨大,事败后撒泼抵赖,藐视国法!此等行径,该当何罪?是依《大庆律》治她一个‘侵欺主财’之罪,送交有司按律严办?还是您赵府自行清理门户,给程家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?”
“我程家本念着姻亲之谊,顾全两府体面,只想追回丹妹妹应得的嫁妆,给她一个清净。可若贵府执意包庇此等家贼,视国法纲纪如无物……”
王霞的声音斩钉截铁,带着最后的通牒,“那说不得,我们只能拿着丹妹妹那份盖有官府大印的嫁妆单子,以及满府人证的口供,即刻前往顺天府衙,击鼓鸣冤!请府尹大人,按《大庆律》,好好审一审这桩骇人听闻的‘家贼侵吞巨财’案!让满京城都看看,赵阁老府上,是如何礼义传家的!看看赵二太太这条命,够不够填她贪墨的窟窿!”
温氏再泼辣无知,也知道“绞刑”意味着什么!更知道一旦闹上公堂……
但温氏不愧是能拿捏程雪五年的泼妇,虽然吓得浑身瘫软,但她依然不松口,一口咬定:“不必送官!我愿以命相抵。是活剐,还是药死我,请便。”
然后一脸大义凛然跪着赴死。
在如此紧张高压的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