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。
——
三日后。
皇城风止,火井封印。
宁凡沉睡于御榻之上,血脉仍在微微跳动。宫外万灯长明,百姓焚香朝向观火台。
苏浅浅守在他身旁。她的指尖轻轻描着他手腕上那枚已黯淡的焰印,心中像被什么揪着。
“他镇住了火,可火也噬了他。”
沈儋低声叹道:“这火,不属人间。”
浅浅抬头,目光清冷:“那我便让它,化入人间。”
她站起,走出殿门。
远处,晨曦初现。阳光照在火钟上,那铜纹竟隐隐浮现新的线条——仿佛在呼吸。
火未灭,只是换了心脉。
——
宁凡在梦中。
他梦见自己行走于一条无尽的赤河之上,河中皆是燃烧的记忆。尘妤在彼岸,微笑着向他伸手。
“火不该为毁。”她说,“它本为生。”
他想回应,却发现声音被风吞没。
火河下方,隐约传来钟声。
——
现实中,火钟再鸣。
那是议钟重启的声音。
全城火光再度亮起,宫外的百姓抬头,泪光与焰光交织。
“火种……复燃了。”
这一夜,天下再无寒。
但那温度,却是以一人之血换来。
灰雾漫天,冷光似铁。
北疆的天已经许久未见晴色,自那场火井崩裂之后,整个边陲如被灰烬吞噬,风中掺着焦黑的沙尘与碎裂的铜屑。马蹄踏过,一寸寸土地都发出钝涩的哀鸣,像沉睡千年的碑文在暗中翻覆。
宁凡立在山脊之上,身披沉甲,灰发被风掀起,眼底的血丝在寒光中若隐若现。那场大战后的第十三日,他终于重新踏上这片焦土。
身后随行的三千火戍静默如铁,盔甲皆覆着厚重的灰尘,面上毫无表情,唯有行军的节奏还保留着军阵的肃然与秩序。
远处的风声如刀。
那是一种撕裂的风,从蛮荒边缘的裂谷中卷来,带着古兽般的低吼。灰尘被风抛起,在天幕之下织成一幅无边的帷幔。帷幔深处,残阳正坠,天光如血。
“主上,灰线已过,再往前,便是旧赤焰谷。”副将霍遒沉声开口,声音在铁盔中被压得低哑。
宁凡没有立刻回答。
他盯着前方那条若隐若现的界线——灰尘堆积成的低岭,颜色深沉如墨。那是旧日赤焰谷的分界,如今却成了死土与火井之地的界碑。
他缓缓抬手,掌心的火脉在皮肤下微微跳动,一缕淡红的光线透出,映在灰雾中。那光不再如往日炽烈,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死亡的冷。
“灰生为界,火亡于此。”他低声道。
霍遒神色一凛。
那是火军旧誓的一句断言,意味着此界之内,再无火种归魂。
宁凡的目光落回灰雾深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