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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每一次落笔,宁凡的指尖都微微一抖。
他知道,这并非奖赏,而是安抚。
战后的天下,看似安稳,实则暗流未息。
北荒虽定,东陆仍乱,南疆的火脉余烬在燃,而西境石油管网的重建才刚开始。
尘妤站在一旁,神色不变,却在宁凡宣封每一道时,指间的光纹微微闪烁。
那是姒族火脉的余感。
她在察看——察看每一笔赏封背后,是否有人在为旧血脉留位。
宁凡看出了,却未言。
他心中早有计。
等封赏毕,他命宫乐止,转身道:“召百姓入午门,王师三日开宴,以谢天下。”
群臣一齐俯首应诺。
——
夕阳渐低,金辉如血。
宁凡立于午门高处,望着城下人潮。
他们抛洒花瓣,举着灯火,那些灯火的形状,不再是旧制的烛灯,而是用石油与米蜡混燃的新灯,象征火与土的和合。
风吹过,他的披风猎猎作响。
苏浅浅站在他身后一步之遥。她静静看着那片灯海,轻声道:“天下安了,可你……仍未曾笑过。”
宁凡垂眸。
他喉间似有千钧之语,却终究只吐出一句:“天下未安。”
苏浅浅怔住。
他目光转向北方,那一线荒山被夕阳染红,像是未尽的血色。
“火脉之乱虽息,但地底的炁,未静。”
苏浅浅顺着他的视线望去。那远处山脚下,地气蒸腾,似有淡红之光在脉动。
尘妤的声音自后传来:“那不是地气,是火脉的呼息。你若要立新世,便须学会如何让火沉睡。”
宁凡回头,神色冷静:“我正为此而归。”
——
暮色渐深,宫阙之巅的云焰渐沉,整座京畿仿佛被晚霞熔化。
宁凡自高处俯瞰,眼底的金光一点点暗下去,取而代之的,是漫无边际的夜灯。
那无数灯火如河流汇聚,从宫门蜿蜒向外,穿过街市、坊巷、桥道,直抵远郊。
这一夜,所有的火,都不再属于战场,而属于人间。
——
午门外的祭火台上,尘妤亲手点燃了最后一柱火。
火焰呈深红,心处泛蓝,跳动之间,仿佛在呼吸。
它不是寻常之火,而是由“赤米油”与“地炁蜡”混合炼成的新式圣焰。
这种火燃烧得极慢,却能在夜风中稳如磐石。
“此火,名曰‘人火’。”尘妤的声音不大,却穿透了人群的喧哗。
“非天赐,非神降,只取人力与土气所生。自今往后,天下祭火,以‘人火’为正。”
百官皆惊。
从古至今,火为天物,象征王权与血脉,岂能轻改?
宁凡微微抬手,众声顿息。
他走至火前,目光落在那团红蓝交织的焰心。
火光照在他脸上,映出深沉的影。
“若火真为神物,又何以燃尽山川,吞人血肉?”
“朕以为——火,亦该归人。”
他抬起手,缓缓伸入那团焰中。
众人惊呼。
火焰一瞬燃旺,仿佛要吞噬他的手。
可下一刻,那火却仿佛识主,顺着他掌心游走,如柔蛇缠指,发出低微的嗡鸣。
宁凡的指尖一亮。那是旧日“天命印”的余痕,如今却被火光重新覆盖。
尘妤轻吸一口气。她明白,那一刻,不仅是火的臣服,也是天命的归还。
人群中,苏浅浅目光复杂。她想上前,却终究止步。
她懂宁凡的执念,也知这执念背后,藏着多深的孤独。
——
祭火毕,火种议会的仪典随之开启。
金钟三叩,四壁烛光齐亮。
六部旧臣、四国使节、姒族余脉与新工部代表,皆列于殿中。
这座大殿,名为“焰府”。乃宁凡亲命重建,以示“以火为政、以光为鉴”。
殿顶悬一枚巨环,由青铜与黑油石铸成,中间镶嵌一缕燃不尽的焰线,象征能源与文明的共生。
宁凡居中央,未设高座,只与众人平坐一案。
“此议,不为帝令,而为众心。”
“此后天下之政,凡涉地炁、火井、石油之事,皆由火种议会共议。朕与诸卿,同列其间。”
尘妤微微抬眸。她明白,这意味着皇权将部分让渡。
宁凡在以己身之尊,为新世留路。
楚衍第一个起身,拱手道:“火可为器,亦可为戈。愿天下之火,不再燃于战,而照人心。”
一言出,百官齐呼:“共愿之!”
那一刻,焰府之光似乎也随之扩散,透过窗棂,洒向殿外漫天星光。
——
可就在此时,地底深处,传来一阵微弱的震动。
尘妤的手轻抖,目光倏然转向北方。
宁凡察觉异常,低声问:“又是地脉?”
她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