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桐的平板就放在石桌上,黑色的金属外壳映着院灯的暖光,屏幕原本是暗的,被林夜的目光一落,瞬间亮起一片幽蓝。
最先跳出来的是个像素小人,穿着和夕桐一样的银灰连帽衫,正蹲在屏幕左下角调试显微镜,见屏幕亮起,还朝林夜的方向挥了挥像素化的手,才倏地缩成个光点消失。
紧接着,一串带着希腊字母的复杂公式滚过屏幕,三维模型紧随其后——是北极孢子的立体结构,透明的囊状外壳里,无数细碎的光点在缓慢游动,像被冻住的萤火虫。
“拟合模型凌晨三点就构建完了,现在正在导入第三批孢子能量谱数据。”
夕桐的手指悬在虚拟键盘上方,指节修长,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,敲击时没有声音,只有屏幕上的光标跟着跳跃。
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,镜片边缘镀着蓝膜,把屏幕的光反射成两道细弱的弧,“异常波动全集中在低频区,我比对了‘苔原星火’数据库,和三年前冰盖裂隙爆时的残留信号有73的重合度。”
他的指尖在屏幕上点了一下,三维模型瞬间消失,换成了条不断起伏的能量流图谱——底色是深黑,流束是极淡的青蓝,像北极夜里垂下来的极光,美得不真实,却透着彻骨的冷。
“初步判断有两种可能,要么是某种休眠了上万年的生态群落要复苏,要么……是上次任务没清干净的‘旧影’残留。”
“旧影……”
诸葛亮的羽扇猛地顿住,竹骨磕在石桌上,出一声轻响。
这个词在安全局内部是烫的,像埋在冰山下的火种,指的是那些被特殊能量污染、或是古老法术残魂附着而成的东西——它们不是实的,也不是虚的,有时是冰壁上晃过的黑影,有时是数据流里乱码组成的脸,碰一下就可能被缠上,轻的丢半条命,重的连魂魄都要被冻在里面。
他垂眼看向平板,屏幕蓝光里,那片梧桐叶的影子轻轻晃了晃,“波动强度怎么样?”
“低于安全阈值下限,现在是惰性状态。”
夕桐调出另一组数据,红色的警戒线像条醒目的血线横在屏幕中央,线下面是条淡蓝色的曲线,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,“但我做了复苏率模型推演,如果北极冰盖温度再升05摄氏度,或者有特定频率的能量刺激它,72小时内活性就能升到可观测水平。”
林夜听着,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陶杯。
杯壁的凉意透过掌心渗进来,瞬间把他拽回了三个月前的北极——风是刀子做的,刮在脸上像被砂纸磨,疼得钻心。
脚下的冰盖是幽蓝色的,能看见冰层里冻着的古老植物,像琥珀里的昆虫,却透着死气。
他和夕桐穿着厚重的防寒服,趴在裂隙边缘采集样本,突然听见冰壁里传来闷闷的响,接着那些冻在冰里的植物突然亮了,绿色的光顺着冰纹爬,最后聚成一个个扭曲的符文。
符文亮起来的瞬间,裂隙里就冲出个黑影——没有形状,就是团浓得化不开的黑,裹着冰碴子朝他们扑过来,带着能冻住呼吸的寒意。
他当时脑子一片空白,只听见通讯器里传来邹善的声音,沙哑却有力:“闭眼,抓稳!”
紧接着,一股暖流从通讯器里涌出来,像只坚实的手,硬生生把那团黑影按回了冰壁里。
后来他才知道,邹善隔着三千多公里,把自己的意志力凝练成了场,那一下耗得他右手抖了三天,连拿筷子都要林昼帮忙。
“要提前部署吗?”
夕桐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,语气还是平的,像在念数据报告,可林夜能看见他放在膝上的手微微蜷了蜷——那是他准备调用紧急预案的动作,作为绑定在林夜身上的系统,他比谁都怕这孩子再遇到危险。
诸葛亮沉默了好一会儿,才重新摇动羽扇。
扇面扫过石桌,带起的风里混着院角桂花的甜香,吹得那片梧桐叶轻轻颤了颤。
“暂时不用兴师动众。”
他说,目光先落在夕桐紧绷的肩线,再转到林夜攥着杯子的手,“波动弱,又是惰性,咱们贸然过去,反而可能惊动它。
他顿了顿,羽扇朝里屋的方向指了指——窗纸上糊着米白色的棉纸,原本印着个模糊的人影,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,只隐约听见里面传来轻轻的翻书声。
“报告做完后,你把拟合数据、实地感知记录都整理好,交给b7区,让他们用‘深蓝摇篮’做次环境模拟推演。
后续的事……”
他的声音放轻了些,“等推演结果出来再说。”
林夜点点头。
他知道“深蓝摇篮”
——安全局最顶尖的模拟系统,能把北极的冰盖、风、甚至冰层下的微生物都复刻出来,连冰裂纹的走向都分毫不差。
更重要的是,他知道诸葛亮的谨慎是为了什么——邹善的手刚好些,上次远程投射意志力场的伤还没完全好,没人舍得让那双握惯了刀的手再抖一次。
话题停了,小院里静下来,只有风刮过梧桐叶的沙沙声。
夕桐把平板调到休眠模式,屏幕暗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