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僵立在角落的阴影里,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冲上了头顶,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。
耳边嗡嗡作响,反复回荡着刚才听到的只言片语——“段书琴”、“孩子”、“尸骨无存”
李长风……竟然是楚国皇子!
是陛下流落在乾国二十多年的亲生骨肉!
这个认知如同惊雷,在她脑中炸开,让她四肢百骸都弥漫开一种难以言喻的麻痹和恐惧。
她下意识地收紧手指,指甲深深陷进掌心,那细微的刺痛感才让她勉强维持着一丝清醒,没有失态地软倒在地。
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与李长风相遇后的种种画面:
官道上,他看似文弱,却随手拿出三百两银票的淡然;
黑松林外,他御使青紫双剑,谈笑间逼退自己和一众影衣卫的绝世风采;
将军府密室里,他被牛筋绳捆绑,却依旧嬉皮笑脸、言语轻佻地激怒自己;
还有自己高高举起,差点就抽下去的“破玄鞭”……
“破玄鞭”!
一想到这个词,吕清月就感到一阵后怕的眩晕,背脊瞬间被冷汗浸湿。
那鞭子专破玄气,伤及经脉,若当时那一鞭真的落下……
若自己盛怒之下,下手再重些,甚至……失手……
她不敢再想下去。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,几乎要跳出来。
那可是皇子!
是陛下惦念了二十多年、愧疚了二十多年的嫡亲血脉!
自己若真伤了他,哪怕只是皮毛,这罪过……这罪过岂止是捅破了天?
简直是将吕家世代忠良的名声,连同自己的性命,一起放在火上烤!
难怪……难怪父亲昨日在密室中,会对李长风那般恭敬,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。
原来父亲早就知道!
是了,父亲当年就是陛下的贴身护卫,跟随陛下在乾国为质,这段往事,父亲必然是亲历者!
他什么都知道,却什么都不能明说,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,一次次冲撞、冒犯这位流落在外的主人……
一股混杂着后怕、羞愧、茫然和极度不安的情绪,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住吕清月的心。
她偷偷抬眼,飞快地瞥了一眼那对相认的父子。
陛下老泪纵横,神情激动。而李长风,虽然依旧站得笔直,面色冷硬。
但那紧抿的唇线和微微颤抖的指尖,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。
她像个多余的影子,杵在这里,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。
陛下为什么要把自己留下来?
是为了让她亲耳听到这桩皇室秘辛,以示对吕家的绝对信任?
还是……为了让她亲眼看看,她之前屡次三番想要“教训”的人,究竟是谁?
这是一种无声的警告吗?
吕清月心乱如麻,只觉得每一口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艰难。
她恨不得能缩进墙壁里,或者化作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飘走。
这种场合,她一个外人,一个刚刚还与此人势同水火的“对头”,留在这里算什么?
就在吕清月内心天人交战,备受煎熬之际,那边的对话也在继续。
南山玉用袖子胡乱擦去脸上的泪痕,声音依旧沙哑,却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期盼:“孩子……朕知道,现在说任何话,都显得苍白无力。是朕……是父皇对不起你母亲,对不起你……朕愧对她……”
他深吸一口气,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,才能说出接下来的话,将当年的局势、自身的无奈、多次的寻找与最终的绝望,一一剖白。
没有推卸责任,只有沉甸甸的悔恨和身为帝王的不得已。
李长风静静地听着,脸上的冰霜似乎在一点点融化。
他望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、毫无帝王威仪,只是一个沉浸在丧妻之痛与失子之愧中的男人,脑海中浮现的,却是母亲段书琴的容颜。
是那个在孤灯下,依旧会对着北方怔怔出神,眼底藏着化不开忧伤与思念的母亲。
是那个在生命最后时刻,仍不忘叮嘱青依依“不要怪他”,说他“肩上有江山社稷,亿万黎民”的母亲。
母亲那样聪慧、刚烈的女子,能让她倾心相爱,甚至不惜赔上性命和家族也要护其周全的人,真的会是一个彻头彻尾、自私自利的无情无义之辈吗?
或许,命运的残酷就在于,它从不给人两全的选择。
家国天下,儿女私情,有时候就像鱼与熊掌,逼得人不得不做出最痛彻心扉的抉择。
他看着南山玉眼中那毫不作伪的悲痛和乞求,那是一个父亲最原始的情感流露。
心底那块坚冰,在对方滚烫的泪水和不加掩饰的愧疚中,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。
良久,在李长风感觉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,也在吕清月紧张得几乎要屏住呼吸的时候,他缓缓地、极其艰难地,却又带着某种释然般,开了口。
“我相信……”他的声音有些干涩,却清晰地在暖阁中回荡,“我相信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