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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这样,父子俩在过道里站了整整两个小时,直到那个男人到站下车,他们才坐到自己花钱买的座位上。
陈明的腿已经站麻了,但他什么也没说,只是默默地从包里拿出一个馒头,掰成两半,递给父亲。
&0t;你吃吧,&0t;陈动推开儿子的手,&0t;我不饿。
&0t;
火车轰隆隆地向前行驶,窗外的景色从农田变成丘陵,又变成陌生的城市轮廓。
陈明趴在窗户上,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个正在展开的新世界。
对面的座位上,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人正用手机看着视频,外放的声音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。
&0t;同学,你去上海上学?&0t;年轻人突然问陈明。
陈明点点头,有些拘谨:&0t;复旦大学。
&0t;
&0t;哟,高材生啊!
&0t;年轻人提高了声音,引得附近几个乘客都看过来,&0t;上海消费可高了,你们带够钱了吗?&0t;
陈明的脸一下子红了。
陈动赶紧说:&0t;带够了,带够了。
&0t;
年轻人不依不饶:&0t;住宿舍还是租房啊?上海房租可贵了,一个单间得三四千&0t;
陈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。
陈明低着头,死死攥着衣角,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夜幕降临,车厢里的灯亮了起来。
陈明靠在座位上,困得直点头。
陈动轻轻把儿子的头按在自己肩上:&0t;睡会儿吧,到了我叫你。
&0t;
陈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。
恍惚中,他感觉父亲小心翼翼地起身,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。
他微微睁开眼,看见父亲正蹲在车厢连接处,就着冷水啃他们从家里带来的干馒头。
第二天中午,火车终于驶入上海站。
站台上人山人海,各种方言的吆喝声此起彼伏。
陈动紧紧抓着陈明的手,另一只手护着裤腰里的钱,随着人流艰难地往外挪。
出站口,明亮的阳光照得他们睁不开眼。
高楼大厦像巨人一样矗立在四周,车水马龙的街道上,行人步履匆匆。
陈明站在原地,突然感到一阵眩晕——这就是上海,这就是他未来四年要生活的地方。
&0t;明明,&0t;陈动的声音有些抖,&0t;咱们咱们先找学校吧。
&0t;
他们站在地铁站入口,茫然地看着复杂的线路图。
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询问,陈动赶紧掏出录取通知书:&0t;同志,去复旦大学怎么走?&0t;
工作人员耐心地给他们指了路。
买地铁票时,陈动又一次从裤腰里摸出钱,这次他的动作熟练多了。
地铁车厢干净明亮,冷气开得很足。
陈明紧挨着父亲坐着,眼睛却忍不住四处张望。
对面座位上,一个穿着精致连衣裙的女孩正用最新款的手机消息,手腕上的银色手链闪闪光。
陈明下意识地缩了缩脚,把自己磨破边的球鞋藏在了座位下面。
出了地铁站,他们又走了很久才找到学校大门。
阳光下,&0t;复旦大学&0t;四个鎏金大字熠熠生辉。
陈动站在校门口,突然就不敢往前走了。
&0t;爹?&0t;陈明疑惑地看着父亲。
陈动的手在裤子上擦了又擦,这才从裤腰里摸出那个缝着钱的暗兜,小心翼翼地拆开线头,取出那叠带着体温的钞票。
&0t;拿着,&0t;他把钱塞进陈明手里,&0t;去交学费吧。
&0t;
陈明感觉手里的钱沉甸甸的,不仅仅是钱的重量,还有父亲体温的余热。
他突然现,父亲的裤腰处有一小片暗红色的血迹——那是反复拆缝线头磨破的伤口。
&0t;爹&0t;他的嗓子像被什么堵住了。
&0t;去吧,&0t;陈动推了推儿子,&0t;我在这儿等你。
&0t;
陈明转身走向报到处的队伍,眼泪终于夺眶而出。
他知道,父亲不是不想跟他一起进去,而是怕自己破旧的衣服会给儿子丢脸。
这就是他们父子俩的上海第一天——带着缝在内裤里的钱,带着干粮和自卑,带着满心的期待与惶恐,踏入了这个光鲜亮丽却又冰冷陌生的大都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