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四合时,押送刘谦的马车驶离了河阳县地界。车轮碾过坑洼的官道,发出单调的吱呀声,车窗外的树影被夕阳拉得老长,像一只只伸出的鬼爪,随着马车的颠簸不住晃动。
车厢内,刘谦被铁链锁在角落,低垂着头,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。周勇和赵五分坐两侧,手按刀柄,眼神始终没有离开他。林越则坐在对面,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,目光落在刘谦微微颤抖的脚踝上——那是恐惧的征兆,即便他方才在白云观表现得再疯狂,此刻也难掩内心的慌乱。
“刘谦,”林越忽然开口,打破了车厢内的沉寂,“白云观的陈观主,与你无冤无仇,为何要杀他?”
刘谦的肩膀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,没有抬头,也没有说话,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了。
“他收留了你,给你一个藏身之处,你却为了自保痛下杀手。”林越的声音平静,却带着一种穿透力,“这种背恩负义的事都做得出来,你觉得李嵩会真的保你?”
“你闭嘴!”刘谦猛地抬起头,眼睛里布满血丝,“李大人答应过我的!只要我办成事,就提拔我做户部员外郎!他是吏部侍郎,一言九鼎,怎么会骗我?”
“一言九鼎?”林越嗤笑一声,从怀中掏出那包从回春堂搜出的“钩吻草”残渣,放在车厢中央的小几上,“那他有没有告诉你,‘牵机散’的毒性霸道,服下后脏腑会在三个时辰内逐渐溃烂,死者面目会呈现何等痛苦之状?他有没有告诉你,张启明死后,他会立刻撇清关系,让你做替罪羊?”
刘谦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,嘴唇哆嗦着:“不……不会的……李大人说过,张启明是暴病身亡,没人会查到我们头上……”
“没人会查到?”林越拿起那包药渣,凑到他面前,“回春堂的掌柜已经指认,三个月前是你买走了所有钩吻草。赵六也招了,是你给的毒药,是你许的五十两银子。现在陈观主死在你手里,人证物证俱在,你觉得自己还能脱罪?”
刘谦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,双手紧紧攥着拳头,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。他张了张嘴,似乎想反驳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——林越的话像一把把尖刀,精准地戳破了他最后的侥幸。
马车驶进一处驿站歇脚时,夜幕已经完全降临。林越命周勇和赵五在外看守,自己则将刘谦带到驿站后院的柴房——这里偏僻安静,最适合审讯。
柴房里堆着半垛干草,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牲畜的腥气。林越点燃一盏油灯,昏黄的光线下,刘谦的脸显得格外苍白。林越搬了块石头坐下,将油灯往他面前推了推,照亮他眼底的恐惧。
“说吧,”林越开门见山,“李嵩是怎么指使你杀张启明的?把过程原原本本说出来,或许还能争取从轻发落。”
刘谦缩了缩脖子,眼神躲闪:“我……我没什么好说的……人是我杀的,与李大人无关……”
“无关?”林越挑眉,从怀中掏出那张户籍抄件,“你从郡城潜逃时,为何要带着李嵩亲笔批阅的户部卷宗?为何偏偏躲到与李嵩远房表亲有关的白云观?若真是无关,他为何要在你逃走后,立刻派人销毁你在吏部的任职记录?”
每一个问题都像一记重锤,砸在刘谦的心上。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,顺着脸颊滑落,滴在布满灰尘的衣襟上。
“你以为咬紧牙关就能保他?”林越的声音冷了几分,“你可知‘主谋’与‘从犯’的罪名天差地别?张启明是五品主事,命案牵连甚广,你若扛下所有罪责,便是斩立决,连家人都要受牵连。但你若供出李嵩,至少能算‘胁从’,依律可判流放,保住一条性命。”
“流放?”刘谦猛地抬头,眼中闪过一丝动摇。他不怕死,但他怕自己死了,远在乡下的妻儿会被官府追责,会被乡邻唾弃。
林越看出了他的犹豫,继续道:“李嵩是什么人?吏部侍郎,掌管官员任免,门生故吏遍布郡城。你一个小小的主事副手,在他眼里不过是枚棋子。有用时百般拉拢,没用时弃如敝履。你真以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