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砚深家的小屋里,是另一番天地。
砂锅里的五花肉炖得“咕嘟”
作响,浓郁的肉香混着八角、桂皮的霸道香气,蛮不讲理地霸占了屋里每一个角落。
林晚意脸上还沾着几点黑灰,像只偷吃被抓到的小花猫。
她将最后一块湿漉漉的黑色煤饼从模具里磕出来,整整齐齐地码在炉子边上烘烤。
顾砚深就站在她身后,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笼罩。
他看着她忙碌的背影,看着那些被她做成奇怪形状的煤饼,一言不。
他身上那股要杀人的火气,不知何时已经散了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专注。
“看什么?没见过美女和煤泥吗?”
林晚意头也不回,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。
顾砚深喉结滚动,没有接话。
林晚意从锅里夹出一块炖得软烂入味的五花肉,吹了吹,直接塞到他嘴边。
“尝尝,施工队长,慰劳你的。”
滚烫的肉块烫得他嘴唇一麻,他下意识地张嘴含住。
肥而不腻,入口即化。
他的脸,从脖子根开始,又一次红了个彻底。
第二天一早。
炉边烘了一夜的蜂窝煤已经干透,变得乌黑坚硬。
张嫂和李秀娟顶着两个黑眼圈,一脸忧色地找上门来。
“妹子,你没事吧?那李干事……”
“我能有什么事。”
林晚意笑着从墙角拎出一个小布袋,里面装着七八个蜂窝煤,“嫂子,这是我瞎琢磨出来的东西,你们拿回去试试。
要是好用呢,就帮我个忙。”
张嫂打开一看,是几个戳满洞的黑煤饼,她一脸疑惑:“这……能烧?”
“不好用就扔了,”
林晚意把袋子塞到她怀里,“要是好用,你们就在院里说,这煤,是我拿自家好东西跟人换的,金贵得很。”
两人将信将疑地走了。
不到中午,整个家属院都听到了张嫂那嘹亮的大嗓门。
“神了!
真是神了!
老天爷啊!”
她一手抱着自家小子,一手挥舞着手臂,在院子中央嚷嚷,“林妹子给的那个煤,一点烟都没有!
火还旺!
我家小子昨晚咳了一宿,今天换上这煤,一声都没咳,脸都睡红润了!”
她跑到李秀娟家门口,李秀娟也激动地冲出来:“真的!
我家也是!
屋里暖烘烘的,一点味儿都没有!
这哪是煤啊,这是神仙宝贝啊!”
院子里瞬间炸开了锅。
所有被劣质煤折磨了一天一夜的军嫂们,全都围了过来,七嘴八舌地打听。
“真的假的?没烟?”
“张嫂,你拿出来给我们瞅瞅!”
张嫂把胸脯一挺,学着林晚意的口气:“瞅什么瞅?这可是林妹子拿自己的好布料跟城里亲戚换的,金贵着呢!
你们以为是大白菜啊!”
这话一出,众人看顾砚深家小屋的眼神都变了。
羡慕,嫉妒,还有火热的渴望。
躲在窗帘后偷听的王嫂,听到“一点烟都没有”
,气得直接抓花了窗台上的木漆。
她回头看着被烟熏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儿子,再听着隔壁隐约传来的炖肉香气,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。
她冲进里屋,对着正在看报纸的李干事就吼了起来:“李胜利!
你看看你干的好事!
人家现在烧着神仙煤,吃着炖肉,咱们家呢?咳咳……儿子都要被你熏死了!
你这是报复人家,还是报复我们娘俩!”
李干事被骂得面红耳赤,一把摔了报纸:“你懂个屁!
妇人之见!”
两人当即在屋里吵翻了天。
夜,更深了。
寒风刮得窗户“呜呜”
作响。
林晚意家的小门,被轻轻敲响了。
开门一看,是住在院子角落的刘嫂,她怀里抱着个还在咳嗽的婴儿,手里提着个篮子,里面装着十几个鸡蛋和一小块崭新的蓝布。
“林……林同志,”
刘嫂冻得嘴唇紫,带着哭腔开口,“我……我孩子小,受不住这烟……我用这些,跟你换几块煤行不行?就几块!”
林晚意看了一眼那在襁褓里咳得小脸通红的婴儿。
她侧开身,让刘嫂进来,声音不高不低:“嫂子,这煤真是我拿嫁妆换的,自己都不够用。
看在孩子的份上,匀你五块。
东西你拿回去,我不占你这个便宜。”
刘嫂感激得眼泪都掉下来了,硬是把篮子塞进她手里,千恩万谢地走了。
这一个口子一开,就再也收不住了。
接下来的两天,半夜三更来敲门的人络绎不绝。
有拿珍藏的布票的,有拿自家腌的咸菜的,甚至还有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