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弈舒听罢,嗤笑一声。
“不过是个酒楼里的绣坊,能有什么好东西?”
“凡品罢了,也配与宫里的贡品相提并论?”
她嘴上虽这么说,眼睛却不自觉地,又瞟向了流萤身上的衣裳。
那霞粉的底色之上,几朵盛开的广玉兰,绣得栩栩如生,仿佛能闻见花香。
广玉兰,是她最爱的花。
这心思,只一瞬,便被冯晚宁捕捉到了。
冯晚宁收回手,浅浅一笑。
“公主殿下说的是。”
“只是臣女以为,好东西要亲眼见过才算数。”
她顿了顿,戏谑道。
“莫非在公主眼里,只有臣女手中的东西,才值得一抢么?”
这话,说得极妙。
既是激将,也是暗讽。
周遭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。
“是啊,公主身份尊贵,何必与冯姑娘争一方帕子。”
“冯姑娘说得在理,既有比赛,去瞧瞧便是。”
众人虽不敢议论公主,可那同情又欣赏的目光,却都落在了清丽端庄的冯晚宁身上。
温弈舒的脸,一阵红一阵白。
这是宫外。
她可以凭身份压人,却堵不住这悠悠众口。
下一刻,她忽然笑了起来。
她竟主动伸手,亲热地挽住了冯晚宁的胳膊。
“冯姐姐说笑了,妹妹不过是与你玩笑罢了。”
“既然姐姐有兴致,妹妹自然要奉陪。”
她装出一副尊敬表姐的模样,姿态亲昵地拉着冯晚宁,转身便朝焦凰阁的方向走去。
人群中,流萤与温弈墨交换了一个眼神。
温弈墨随后转身,没入旁边的一条小巷,身影很快消失不见。
她要从小路绕回焦凰阁,赶在她们之前,布置好一切。
焦凰阁一楼,偏西的院落。
这里便是绣阁所在。
温弈墨赶到时,院中已摆开了十几张长桌。
桌上铺着上好的绒布,上面陈列着一幅幅精美的绣品。
她深吸一口气,对院中早已等候的绣娘们道:“都准备好了?”
众人齐声应是。
这些绣娘,都是她费尽心思,从各处高价请来的高手。
她见过宫里最好的绣品,也跟着师傅游历天下,见过无数刺绣大家。
她对自己绣阁的绣娘,有十足的信心。
更何况,今日参赛的花样,是她与冯简一同画出的新稿,外面见所未见,闻所未闻。
她温弈墨,从不屑于作假。
她也相信,温弈舒也好,冯晚宁也罢,还有那些即将闻风而来的贵族女子,她们都不是傻子。
孰优孰劣,她们一眼便能看清。
温弈墨叩了叩桌面,眼神锐利如刀锋。
今日,她要焦凰绣阁,一举成名。
宫门前的雪,被车辙碾得污浊不堪。
宴席散了,那股子暖烘烘的酒气也被寒风吹得一干二净。
沈传师缩着脖子,在朱红的宫墙下,已经等了大半个时辰。
他看见林石诣的仪仗出来,连忙哈着白气,小跑着迎了上去。
“太傅大人!”
沈传师躬着身,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。
“下官,下官刚才在殿上,一时冲动,言语莽撞,还望太傅大人恕罪。”
林石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。
在他眼里,这沈传师不过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。
只是,他此刻心烦意乱,也没心思去踹这条狗一脚。
宝库被盗,已快一月。
丁兴已经死了,而石穿云,更是如人间蒸,一丝线索也无。
他派人盯死了京城乃至全国的当铺、黑市,可那些珍宝,竟一件都未曾露面。
他愈肯定,盗他宝库的,绝非寻常小贼。
背后,必有滔天势力。
他让赵峰死死盯着林安。
可那小子,安分守己毫无破绽。
但越是如此,他便越是怀疑。
心头肉被剜走的疼,让他夜不能寐。
如今,正是缺钱的时候。
林石诣停下脚步,浑浊的眼珠终于转向沈传师。
“沈御史有心了。”
他声音嘶哑,听不出喜怒。
“只是,些许小利,上不得台面。”
沈传师闻言,心头一凛,随即大喜。
他懂了。
太傅大人这是嫌他之前送的礼太薄,看不上眼。
焦凰阁外,人声鼎沸。
百姓们跟着公主的仪仗,乌泱泱地涌了进来。
温弈舒环顾四周,这地方,比她想象中要雅致得多。
她压低声音,悄声问身旁的新雨。
“这焦凰阁,什么时候开的?”
新雨连忙回话:“回公主,这里之前叫雅弄轩,一个多月前重整后才开业的。
前院是酒楼,后院是妆阁和绣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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