合判断力的学术活动的高度。
“举个例子,”
周硕信手拈来,“假设我们手头有一部宋刻本的诗集,里面有一句‘春风又绿江南岸’,而我们找到的另一部明刻本,这句诗却是‘春风又过江南岸’。
‘绿’和‘过’,哪一个更可能是诗人最初使用的字?我们该如何判断?”
这个问题抛出,台下立刻响起了一阵细微的讨论声。
显然,大多数学生都熟知王安石这个“绿”
字反复推敲的典故,直觉上认为“绿”
字更佳。
周硕仿佛看穿了大家的想法,笑道:“看,这就是校勘中常见的陷阱之一——‘以优代劣’。
我们可能会下意识地选择那个文学性更强、更为人熟知的字眼。
但校勘的原则,先不是判断‘优劣’,而是追寻‘真伪’。
我们需要考虑的是,哪个版本更接近作者的时代?哪个版本源流更可靠?是否存在因形近、音近而致误的可能?诗人的用字习惯又是如何?甚至,‘过’字在当时的语境下,是否也可能有独特的韵味?”
他一步步引导,将一个看似简单的选择,剖析成需要多维度考量的复杂问题。
“所以,‘校勘’二字,看似简单,实则重若千钧。
它要求我们既要有显微镜般的细致,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蛛丝马迹;又要具备望远镜般的视野,将文字置于广阔的历史文化背景中去审视。”
“它是一场与时间博弈的智力游戏,目标则是无限逼近那份被时光尘埃掩埋的‘真实’。”
周硕的话语落下,教室里一片安静,在周硕如此生动的比喻之下,大家已经完全感受到了,校勘工作的博大精深;想象到了,校勘工作当中可能会遇到的艰难险阻。
“校勘,是文献学的重要基石,也是最基础、最见功力的工作之一。”
周硕的声音沉稳清晰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,“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,一切关于古代文本的深入研究,都必须建立在一个相对可靠的、经过精心校勘的文本基础之上。”
他微微停顿,目光扫过全场,确保每个学生都理解这句话的重量。
“试想一下,如果我们要研究一位古代思想家的学说,所依据的版本却充满了后人妄改、抄手笔误甚至书商为了牟利而故意作伪的痕迹,”
周硕的语调变得严肃,“那么,我们的一切分析、一切推论,岂不是建立在流沙之上?得出的结论,又如何能经得起推敲?”
“所以,”
他总结道,语气再次放缓,却更显恳切,“校勘工作,看似是为他人做嫁衣,是默默无闻的基础工作,实则至关重要。
它是一切学术研究的,是确保我们能够与古人进行清晰、准确对话的前提。
它要求我们甘于寂寞,沉潜其中,用最大的耐心和最高的智慧,去为后来的研究者扫清障碍,铺平道路。”
“这份工作,需要一种‘板凳要坐十年冷’的定力,更需要一种‘为往圣继绝学’的使命感。”
周硕的这一番话,将“校勘”
这一技术性工作,提升到了学术责任和文化传承的高度。
教室里变得更加安静,学生们似乎能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重量。
“当然,”
周硕话锋一转,脸上重新浮现出令人放松的微笑,“我们这门课是文献学导论,不会要求大家立刻就去‘坐冷板凳’。
我们先要做的,是了解校勘的基本方法,培养起初步的‘校勘意识’。”
“就像学武功要先扎马步,学校勘,也要从最基础的校勘方法开始学习。”
“那么,大家不妨结合刚才的讨论,开动脑筋想一想,”
周硕的声音带着循循善诱的意味,“如果我们就是那位需要‘较真’的‘课代表’,面对一部存在疑问的古籍,我们可以从哪些方面入手,运用哪些具体的方法来‘揪出’错误,逼近真实呢?”
他话音落下,教室里再次陷入了一种专注的沉寂。
学生们有的低头沉思,有的无意识地用笔轻点桌面,努力从周硕方才的话语中捕捉线索。
短暂的等待后,一位坐在中间,之前一直认真记录的女生率先举起了手。
“这位同学,请讲。”
周硕微笑着示意。
女生站起身,语气带着思考的痕迹:“老师,您刚才提到比对不同的‘抄本’和‘印本’……我想,最直接的方法,是不是就是找到同一本书的不同版本,把它们放在一起,逐字逐句地对比?看看哪些地方不一样?”
她说得有些谨慎,似乎担心这个方法过于简单。
“抓住要害!”
周硕立刻肯定,声音洪亮,“这正是最基础、最核心的一步!”
他转过身去,在黑板上“校勘”
二字的下方,用力写下了“对校”
两个大字。
“我们可以称这种方法为‘对校法’。”
他阐释道,“如同多位证人对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