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雪白的宣纸上迅晕开一团沉郁的黑。
如同不祥的预兆。
那团墨迹在宣纸上迅扩散,边缘蜿蜒,像一只窥伺的眼。
程念盯着那团黑,心中警铃大作,顾裴重生,知晓前世种种,以他现在的作派,他绝无可能坐等她再次出现。
哪怕不知她成了李如凰,这大周宫廷之内,也必然已有他的暗桩。
或许昨夜的黑影便是其中之一?目的并非刺杀,而是……监视?
甚至,为确保她能“顺利”
抵达大宋,落入他早已备好的罗网之中。
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。
“如喜,”
她声音依旧平稳,听不出丝毫异样,“将这纸扔了,换一张。”
“是。”
如喜虽不明所以,但仍手脚利落地收拾干净。
程念重新提笔,却不再试图梳理关系,而是写下几行看似寻常的家信,内容不过是些对母后的哀思、对前几日病中的感慨,以及即将远行的不安,字迹模仿着李如凰往日的娟秀柔弱。
写罢,她吹干墨迹,将其装入一枚普通信封。
“将这信送去给安嬷嬷在镇国寺的落脚处,”
她将信递给如喜,语气寻常,“就说我心中惶惑,想求嬷嬷几句安抚的话,盼她早日回宫。”
如喜不疑有他,接过信:“奴婢这就去寻可靠的人送出。”
“慢着,”
程念又叫住她,状似随意地补充,“送去前,先去一趟小厨房,让他们给我炖一盏冰糖燕窝来,方才喝完茶嘴里有些苦。”
“是。”
如喜应声退下。
程念看着她离开的背影,眼神微凝,这封信是试探,也是烟雾,若宫中真有顾裴的眼线,必然会留意她的一切动向,这封看似寄给安嬷嬷诉苦的信,或许能暂时麻痹对方,让他们以为她依旧沉浸在惶恐无助之中。
而支开如喜去小厨房,是为了……
她迅走到内殿床榻边,从枕下摸出那支尖锐的金簪,藏入袖中,又快步走到窗边,仔细观察院墙外的动静,宫中巡逻的侍卫刚刚走过,下一班还需片刻。
时间不多了。
她深吸一口气,推开后窗一角,身形灵巧地钻了出去,凭借昨日观察的记忆,她沿着宫殿阴影处快移动,目标明确,御花园西北角,那里靠近冷宫,有一处年久失修的废弃偏殿。
心跳因疾行和紧张而加,心口那隐隐的抽痛再次浮现,被她强行压下,她不能停。
绕过假山,穿过一片荒芜的竹林,那处偏殿的轮廓出现在眼前,朱漆剥落,檐角结满蛛网,周围寂静得只剩下风声。
程念屏住呼吸,贴近斑驳的墙壁,仔细倾听片刻,确认无人后,才闪身从一扇破损的窗棂翻了进去。
殿内光线昏暗,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霉味,原本存放的用具东倒西歪,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瓷器和杂物,她环顾四周,目光迅扫过地面、墙壁,寻找任何可能通往地下的入口或机关。
手指拂过冰冷的石墙,触感粗糙,她敲击了几处,声音沉闷,并无异常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外面的风声似乎都带着催促的意味。
突然,她的脚尖踢到一块略微松动的石板,她立刻蹲下身,仔细查看,这块石板与周围的严丝合缝不同,边缘有细微的磨损痕迹。
她尝试用力按压,石板纹丝不动。
又试着向一侧推拉——
“咔哒。”
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响动!
石板竟真的向侧面滑开一小段,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、向下延伸的漆黑洞口!
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程念心脏狂跳,正欲探头查看。
“嗖!”
一支短弩箭擦着她的耳畔飞过,深深钉入她身后的木柱!
箭尾兀自颤抖!
程念浑身一僵,猛地回头。
只见殿门破损的光影处,不知何时立着一个黑衣人,蒙面,只露出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,手中小巧的弩机正对着她。
不是昨夜那个身影!
是另一个!
那人并不言语,黑暗中眼神冰冷,再次抬手,弩机瞄准她的心口!
程念瞳孔骤缩,袖中金簪滑入掌心,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疾退,想要躲入阴影。
就在这千钧一之际!
“铛——”
忽有另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房梁上扑下,手中短刃精准地格开了那支射向程念的弩箭!
火星四溅!
两名黑衣人瞬间缠斗在一起,动作快得只剩残影,招招致命,却都诡异地没有出太大的声响,只有兵刃相接时极其短暂的铮鸣和衣袂破风声。
而程念紧贴着墙壁,呼吸急促,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、不知是敌是友的厮杀。
后来者身形更为矫健,招式狠辣利落,明显占了上风。
几招过后,他格开对方的匕,一记手刀狠狠劈在先前那黑衣人的颈侧!
那人闷哼一声,软倒在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