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嘭!”
没等萧砚开口,位于武将前列的王彦章便猛地将酒杯顿在案上。他虎目圆睁,径直戟指二人厉声喝道:
“放肆!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;率土之滨,莫非王臣!如今天下一统,四海归心,所有州郡,皆是陛下之疆土,所有兵马,皆是陛下之王师!而今律法政令,皆出汴京,无论何地,都自有朝廷派遣官吏治理,自有陛下的诏令法度施行!横山、贺兰,乃国之边塞,战略要地,什么时候轮到李仁福、韩逊来‘牧守’了他们是什么东西,也配替天子牧民尔等今日此言,是想行那割据之实吗!”
其人这一声厉喝只如炸雷,震得殿内嗡嗡作响,李文谦和韩德彰二人被吓得一哆嗦,脸色瞬间变得惨白,而没吭声的韩德彰也赶紧就要出声辩解。
但未及此人再行狡辩,韩延徽就已缓缓起身,他先向御座上的萧砚行了一礼,然后转向二使,略略眯眼:
“王枢密所言极是。陛下登基,乃天命所归,万民拥戴之盛事。天下节度,凡识时务、顺天命者,皆亲自入朝觐见。李今日陛下登基,普天同庆,四方来朝,彼二人竟敢托词不至,仅遣尔等前来,已是怠慢君上,大不敬之罪。如今非但不知悔改,反敢在金殿之上,御前宴中,公然妄提前朝陋规,欲行割据之实,视朝廷纲纪为何物视陛下天威为何物”
他陡然转向御座,躬身一礼:“依臣之见,此风断不可长。当立刻拟旨,严斥李仁福、韩逊悖逆之行,责令其限期亲自入京,负荆请罪,听候发落。所部兵马,交由朝廷指派官员接管。若再有迟疑观望,或存侥幸之心,便以谋逆论处。届时,王师所向,天威降临,以正国法!”
“臣附议!”
“末将请命,愿为陛下先锋!”
“正当如此!”
文臣中,敬翔、杨涉等人纷纷出声支持,武将那边更是群情激昂,李思安等人甚至已经手按酒杯,目光凶狠的瞪着李文谦二人,仿佛只等皇帝一声令下,便要立刻出兵征讨。
其他将领更是亢奋异常,连声怒骂二人,好像生怕这一仗打不起来一样。
李文谦和韩德彰早已吓得魂飞魄散,双腿一软,便已噗通跪倒在地,连连叩头:“陛下开恩,陛下开恩!是臣等失言,臣等绝非此意!臣兄与韩节度使绝无二心!只是…边地情势复杂,恐骤然更迭引发动荡,方才出此下策,全是为陛下、为朝廷着想啊…陛下明鉴!陛下明鉴!”
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聚焦于御座之上的萧砚,女帝亦略勾唇角,却并无太大的表情变动。
萧砚面色平静,看着阶下磕头如捣蒜的两人,看了一圈殿内神情各异的文武百官,又缓缓扫过那些屏息凝神的外邦使者,最后抬手,轻轻挥了挥。
王彦章和韩延徽会意,虽面色不虞,仍是躬身一礼,坐回原位。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为之一松。
“今日,是洪武元年的元日。是喜庆之日,是宴饮之时,是朕与诸卿、与远道而来的诸位使者,共庆新朝肇始之夜。朕不欲在此刻多谈兵戈刑杀之事。”
萧砚目光落在李文谦和韩德彰身上:“李仁福、韩逊之事,明日自有朝会议处。尔等既前来朝贺,便安心饮宴,感受朝廷气象,体悟朕之心意,且归座饮酒罢。”
二使如蒙大赦,又重重磕了几个头,才颤巍巍的爬起来,退回席位,几乎虚脱,再不敢抬头。
诸国使者面面相觑,显然是从中原皇帝从容的气度和强势的臣子身上,更清晰感受到了这个新帝国的力量与意志。
萧砚似乎不愿让这点插曲破坏宴席氛围,目光转向席间几位胡服使者,语气缓和了些:“西州回鹘的使者何在”
一位身着翻领胡袍的使者连忙起身,右手按胸,躬身行礼:“尊贵的天可汗,外臣在此。”
“使者从高昌远道而来,一路辛苦。朕听闻沙州归义军,与贵部毗邻而居,同处丝路要冲,不知近来敦煌佛国,情形如何可还安宁”
西州回鹘使者没想到皇帝会突然问及此事,连忙恭敬答道:“回禀天可汗陛下,沙州曹氏一向安分,礼佛向善,与我部近年来并无大的纷争。只是…丝路远僻,各方势力交织,归义军如今…恐不复当年盛况了。此番外臣前来朝见,便听闻沙州内部似有些许纷争……”
他谨慎的选择着词句,又强调道:“但沙州曹氏仍尊中原正朔,确乃无疑。我部亦愿永为天朝西屏,保商路平安。”
于阗国使者也顺势起身表达恭顺,并献上美玉。
而于阗国使者与归义军关系显然更为密切,待萧砚询问了几句后,便道:
“陛下圣明,垂询远疆。敦煌确是佛国圣地,然其地狭人少,近年来颇受周边压力,幸有曹令公勉力支撑,方能维持局面。天朝新立,威加海内,若能使圣光照耀河西,亦是佛门之幸,万民之福。”
萧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,进而又看似随意的追问了一句:“朕还听闻,更西之地,有所谓喀拉汗、萨曼等邦,势力颇强,不知其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