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快人心!”“拔里神肃逆天而行,终遭天谴!”
述里朵点在地图上的手指,微微顿了一下。她缓缓抬起眼睑,目光并未立刻投向贺喜的群臣,也未落在近前的世里奇香身上,而是越过攒动的人影,落在了端坐在帐门内侧阴影里的石敬瑭身上。
“神秘高手”她的声音平稳,听不出情绪,“可曾看清面目或是……何种路数”
世里奇香头垂得更低:“回太后,现场太过混乱,声势惊人。褚特部人只能远远确认拔里神肃毙命当场,尸骨无存。至于出手之人…行踪诡秘,来去如风,褚特部上下无人知其身份,更无踪迹可寻。只知事发突然,力量强绝……”
她略作停顿,声音更低了几分,“奴婢斗胆揣测,或可能是…萧大汗当初派遣到阴山助阵的那位高人……”
述里朵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“嗯”,听不出是赞同还是仅仅表示知晓。她的目光终于完全落在了阴影中的石敬瑭身上,那目光锐利无比,仿佛能穿透昏暗。
石敬瑭感受到那如有实质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,背脊下意识地挺得笔直,如同拉满的弓弦。他双手垂在身侧,指尖却在袍袖的遮掩下微微蜷缩,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。
“此乃天佑漠北,亦是诸卿同心戮力之功。”述里朵终于开口,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威严与沉稳,目光扫过群臣,带着安抚与赞许,“拔里神肃伏诛,褚特部归心,漠北大局已定。诸卿连日操劳,今日且回去歇息,静候褚特使者到来,再议后续封赏安置之事。”
这番话既肯定了结果,又安抚了人心。群臣闻言,纷纷再次行礼,带着满足与兴奋,鱼贯退出王帐。厚重的帐帘落下,隔绝了外面的风雪与喧嚣,使得帐内瞬间变得空旷而安静。
“石先生,”述里朵开口,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寻常事,“看来,你带来的消息,只对了一半。”她指尖离开地图,轻轻敲击着矮榻边缘,“拔里神肃是死了,褚特部也乱了。可惜,并非如你所言,是晋国毒计暴露引其内乱,而是不知被何方神圣……随手碾死了。”
她顿了顿,声音依旧平稳:“你那位岳父这步棋,谋划许久,借拔里神肃作乱,意图嫁祸梁军,挑起我漠北纷争……最终,却落得个如此下场。拔里神肃这枚棋子,连水都没能溅起几滴,便成了焦炭。呵,看来他这翻云覆雨的手段,终究是落了下乘。”
石敬瑭完全没有犹豫,起身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:“太后明鉴。拔里神肃倒行逆施,天怒人怨,其死乃是咎由自取。我那岳父倒行逆施,妄图搅乱草原,其谋败亡,正是天意昭昭,佑我漠北。小人…小人幸得太后庇护,方能揭穿其奸谋于万一。拔里神肃虽死,然小人愿为太后效犬马之劳之心仍存,只求小人得以立上微末寸功,助太后早日扫平耶律剌葛等叛逆,还草原以安宁。”
述里朵静静地看着他伏地的背影,半晌没有言语。炭火的影子在帐壁上跳跃,映得她半边脸忽明忽暗。最终,她移开目光,重新投向地图。
“起来吧。”声音里听不出宽恕,也听不出苛责,“封锁褚特部的消息,让赵思温那边,按原定路线行进,速度不必过快,多派斥候,留意于都斤山的动静。鱼饵既然已经撒下,看看那条大鱼,何时按捺不住。”
“是。”世里奇香连忙应声,折身时,瞥了石敬瑭一眼。
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湿一片冰凉,他垂首下去,小心翼翼告退,躬身离开王帐,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谦卑。
述里朵目光重新锁定了地图上于都斤山的标记,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桌上的唐刀刀柄,思索着那所谓神秘人到底是何方神圣……诛杀拔里神肃一事,如果是萧砚遣人所为,不该不提前通知她才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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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都斤山。
耶律剌葛的王帐灯火通明,巨大的牛油蜡烛燃烧着,将帐内映照得亮如白昼,也映照着耶律剌葛那张被酒气熏得通红的阔脸。
他身上穿着象征漠北王的大氅,却因为激动而敞开了前襟,露出浓密的胸毛。
身着晋国服饰、风尘仆仆的奎因,正站在王帐中央,唾沫横飞,声音洪亮得压过了帐外的风声:“大汗,千载难逢的良机就在眼前。我主已得确证消息,王庭精锐已被赵思温尽数引出平叛,大定府及漠南空虚的如同待宰羔羊。我晋王有令,时机已至,刻不容缓。只待大汗金刀所指,我晋国潜伏于王庭内外的人手立刻响应,里应外合,大事可定!”
耶律剌葛喘着粗气,胸膛剧烈起伏,眼中闪着贪婪的光芒。他猛地一拍面前厚重的木案,震得酒碗跳起:“好,好一个里应外合。述里朵那女人,仗着有梁人撑腰,骑在我漠北勇士头上作威作福的日子,可谓到头了!”
他一把抓起酒碗,仰头狠狠灌下一大口,酒液顺着虬结的胡须肆意流淌,浸湿了敞开的衣襟。
帐下分坐左右的大小部族首领,诸如乙室部的夷离堇,以及几个早已暗中倒向耶律剌葛的迭剌部头人等等见状,立刻爆发出震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