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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光知道书上的理儿不够,
得知道弟兄们脚上的泡。”
徐天亮的作业里,
“军事素质”
“装备革新”
几个词被划了横线,
旁边注着:
“没了弟兄们的命,啥都是空的。”
他吹灭油灯,听见远处江面传来低沉的汽笛,
像头牛在雾里哀鸣,那是接张将军回家的船。
第二天清晨,军校的号声格外清亮。
古之月站在队列里,看见张教育长胸前别着朵小白花,
布鞋换成了皮靴,却还是旧得亮。
当长江方向传来三声礼炮时,所有人都望向江面,
雾散了,阳光照在白幡上,
“张上将,将军千古”
几个大字在风里飘,
像他生前带的兵,虽死犹战。
张教育长突然转身,合肥话带着从未有过的庄重:
“龟儿子些,记好了——将来你们带的兵,
不是数字,是爹妈生养的血肉之躯。
你们要让他们知道,跟着你们,能打跑鬼子,能活着回家,
能让自家老娘在村口看见时,笑出声来。”
他停顿片刻,目光扫过每个学生,
“下个学期开始,老学员带新学员,最拔尖的那个——”
他看向古之月和徐天亮,嘴角扯出丝笑,
“老子要让他知道,啥叫中国军人的骨头。”
解散时,徐天亮拍了拍古之月的肩,金陵话里带着笑:
“听见没?张教育长要咱们带新兵了。”
古之月望着江面上的白幡,忽然想起张将军在武汉说的最后一句话:
“孩子们,好好学,将来带弟兄们打回去。”
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笔记本,
忽然觉得那些字不再是墨写的,
是血,是千万个像张将军那样的人,
用命刻在他们骨头上的字。
嘉陵江的水还在流,带着落花,带着纸钱,
带着千万人的惦念,向东方流去。
那里,有尚未熄灭的战火,
有等着他们的弟兄,有必须赢的仗。
而此刻,在渝城的军校里,
少年们的血,正像江水下的暗潮,涌动着,
等待着,终将化作惊涛,拍向那片被践踏的土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