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珂源一愣,不明白时念为何突然要说这个。
“南齐帝的御书房在中轴线上,梁王的府邸挨着咱们,而太子党羽多在东城。”
时念的指尖划过那些标记。
“这盘棋,咱们看得见的是客源,看不见的是权衡。”
她拿起案上的青瓷杯,水汽模糊了眉眼。
“女宾日座无虚席,是因为那些贵女们瞧的不只是戏,是女子亦可自主的新鲜。”
“可新鲜过了头,就会变成扎眼的刺。”
张珂源的心里的算盘声停了。
“你以为陛下为何默许官印诗集?”
时念的声音轻得像雾。
“是因为他需要寒门制衡世家,可若咱们太跳脱,让他觉得女子势力也成了气候,这杆秤就歪了。”
她指尖在“怡红院”三个字上重重一点。
“大满园背后有付家撑着,而付家又连着东宫。”
“咱们若为了银子加开女宾日,他们定会参咱们一本,到时候别说官印诗集,怕是连春螺巷这方院子都保不住。”
账房里静了静,只有窗外的风卷着槐叶,发出沙沙的响。
张珂源望着舆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,忽然想起三日前去官印坊催问情况时,门口侍卫看他的眼神。
那眼神里的警惕,像在看个随时会炸响的炮仗。
“是我急糊涂了。”
他合上账册,声音里带了点愧意。
“只瞧见眼前的亏空,没想起这背后的弯弯绕。”
时念笑了,将陈皮茶推给他。
“不怪你,只是这世道,咱们想站着挣钱,就得比别人多算三步。”
张珂源接过茶盏时,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,忽然觉得这茶比往日更苦,却也更回甘。
“那……就这么看着?”
“怎么是看着?”
时念挑眉,从柜里取出个新本子,上面写着“新戏预案:《红楼梦》”。
“如今大满园刚刚回归,咱们暂避锋芒未免不是一件好事,他们争的是客源,咱们争的是人心。”
物极必反的道理,她以前不明白,可现在她却是牢牢记在了心里。
一时的失意背后若是长久的繁荣,那这也不算失意。
张珂源看着那戏名,忽然明白了。
这哪里是不争,是把战场从“谁的客人多”,换成了“谁的戏更能立得住”。
他退出去时,见阿福正蹲在回廊下,给孩子们的戏服袖口缝松紧带。
阳光透过雾,在他发间镀了层金边,竟比往日的咋咋呼呼顺眼多了。
“张珂源。”
阿福抬头时,手里还捏着根针。
“念姐说,让你把各州府商号的分成先挪些出来,给盛京城善堂里的孩子们做两身厚些的夏衣。”
张珂源应着,忽然问:“你这几日倒不抱怨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