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也有这些为别人的喜事真心喝彩的人,也有念五攥紧钱袋时眼里的憧憬,也有阿福捧着铜板时的得意。
巷口传来哒哒的马蹄声,该是中举的学子们正骑着马游街夸官。
时念拿起案上的戏本,指尖在“天生我材必有用”那行批注上顿了顿。
她希望怡红院更像个搭在人间的戏台,让每个踏进来的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。
学子们在此寻得片刻慰藉,姑娘们在此活出几分没有束缚的自在。
“念姐,酒菜都备好了,就等您呢!”
阿福的声音从楼下传来,裹着点酒气,热络得很。
时念合上戏本,转身下楼。
暮色像块浸了蜜的绒布,温柔地盖在盛京城的屋顶上。
春螺巷的青石板被往来的靴底磨得发亮,怡红院的灯笼早早亮了起来。
暖黄的光透过绢面,在地上投下晃动的花影,比往日任何时候都要热闹。
门口的朱漆台阶被擦得锃亮,念五和念八换了身簇新的青布衫,胸前的红梅尤为显眼。
两人手里的竹牌摇得哗哗响,嗓门喊得像破锣。
“林公子里面请!鹊中堂给您留着您常坐的那一间!”
“万二爷这边走!今晚咱们现实返场《知否》和《水调歌头》,定能让您听尽兴!”
院内更是人声鼎沸。
学子们穿着体面的锦袍,带着随从。
他们或在大堂里高谈阔论,或在雅间里浅斟低酌,时不时传来“痛快!”“再来一段!”的喝彩声。
香巧扮的崔莺莺刚唱完“待月西厢下,迎风户半开”,台下就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。
林江彦扬手扔给酒侍一块碎银,银角子撞在酒侍手中的木盘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万顺成端着酒杯站起来,锦袍的下摆扫过凳脚,朗声道:“这才叫人生得意须尽欢!”
众人纷纷附和,笑声震得檐角的铜铃叮当作响。
阿福端着新沏的雨前龙井穿梭在雅间之间,青色的全新工装像是一抹绿飞速飘在热闹之中,却不带走半点欢愉笑声。
时念脸上挂着温和的笑,然而眼神里却藏着点疏离。
见多了这般热闹,便知这热闹里藏着多少转瞬即逝的风光。
她却悄无声息地从侧门离开,打算出去透透气。
院内虽然热闹,但实在太吵了,吵得耳膜有些疼。
她没走灯火通明的大路,反而是朝着僻静的小径走。
只是刚转出胡同口,就撞见个熟悉的身影。
那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长衫,旧书箧的带子磨得泛了毛边。
此时正低着头往巷外走,步子沉得像灌了铅。
“王公子?”
时念扬声叫住他。
王思哲回头,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般爬满眼白。
看清是时念,他慌忙低下头拱手,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:“时老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