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姓程鹏、王相两人就开始为此事上访,越过了利益相关的当地府衙,直接向巡抚衙门投状子,希冀六县均摊这笔赋税。
彼时的应天巡抚陈克宅、巡按宋茂熙,照常例批示,要求徽州府彻查。
徽州府方面唯唯诺诺,然后就一直拖到两位抚按升迁转走。
歙县继续上访,接任的抚按官欧阳铎、游居敬同样批示,命徽州府召六县合议。
徽州府唯唯诺诺,然后又继续拖,一直拖到巡抚巡按,双双离世,拖到上访的人去世。
当然,这种事总会有人想起来。
隆庆三年时,便出现了新的上访户。
只不过又给徽州府拖过去了而已。
余懋学被按回了末位,声音不得不大了几分:“颠倒黑白!不当人子!”
“府志有载,当年朝廷发现歙县亏欠夏麦,责令他们补交‘夏税生丝’于南京承运库,明文在录!与其余五县何干!?”
“当初程鹏、王相两个歙县刁民诉到巡抚衙门,彼时徽州知府冯世雍,亲自巡院查过版籍,正是歙县单独缴纳此税!”
双方情绪激烈,拳脚相加几乎近在眼前。
咚咚咚!
御案上响起一阵富有节律的敲击声。
群臣下意识敛容肃立。
殷正茂、许国、余懋学纷纷下拜请罪。
朱翊钧右掌放在御案上,食指翘起,又重重敲击了一下:“这事朕有印象,徽州府因丝绢税从嘉靖年间一直闹到隆庆年间。”
“隆庆四年时,还状告到海瑞那里去了,没个结果?”
海瑞升任淳安知县时,就是出了名的坚决抵制额外摊派,多余赋税、杂役,更是能取消就取消。
若是他出面主持,徽州府也不敢继续拖着不办。
余懋学平复一番心情,躬身答道:“回陛下的问,时间不巧,彼时海刚峰批曰‘仰府查议报夺’,结果不出半月,便被罢了巡抚一职。”
那就确实不巧了。
朱翊钧心中想着海瑞几时能到京城,面上随口问道:“眼下闹得兴兵决战,又是所谓何事?”
丝绢案自海瑞调离南京后,已经沉寂了九年。
如今又闹了起来,自然少不了诱因。
殷正茂躬身下拜,闷闷回道:“陛下,乃是清丈又在各县交界处起了争田之事。”
群臣恍然。
确界这种事,有个公道的人物来主持,其实是很简单的事。
但徽州府这状况,显然不合适。
歙县的差役必然偏帮歙县,五县的官员站在五县的立场。
更何况,徽州府的清丈,因为孙丕扬这厮懒政,是外包给士绅的。
以休宁县为例, 310名图正、4名隅正、33名都正,全是县绅乡望。
遇到纠纷,这些士绅若是愿意说合的话,主动掏腰包都有可能——“或以田构,田与仲公比者,即捐己之田解;或以田之值构,即出赀偿其值以解。所解凡千赀,而是都无一谍至于大夫。”
至于不想说和的,自然要将家资财物用于斗殴赌气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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