标题更是鲜血淋漓。
异族入侵的排头兵,剃发易服的黑样板;
兼并土地的方式,圈划、强买与霸占;
残害百姓的手段,人身控制、经济朘剥与杀人不犯法;
与地方衙门的勾结与斗争,抢夺司法、行政、赋税之权……
余有丁看得入神,片刻后才回过神来。
缓缓合上书稿,喃喃自语:“陛下非但是儒宗,还是真文人。”
皇帝这般打法,着实羚羊挂角。
从来都只有儒生裹挟民意,编排当朝皇帝、首辅小故事的说法。
还是头一次遇到当朝执政们写小作文,毁诽儒宗金身的事。
这才是文人大精髓啊!
朱翊钧随意摆了摆手:“虽然让何心隐借阅了一些县府志、奏疏、案卷,但说到底还是何心隐的个人行为。”
个人行为,临时工而已,别乱说。
饶是东宫旧臣,此时也被皇帝这没脸没皮的话弄得一时语塞。
余有丁按下心中腹诽,沉静思索片刻,查漏补缺。
长久的沉默后,余有丁才试探着开口:“陛下,何心隐在民间的声望,臣自是有所耳闻。”
“不过……度田之事,如攻坚木,先其易者,而后其节目。”
“孔府这等千年圣人世家,盘踞中原,树大根深,负天下士人之大望,乃是当之无愧的‘节目’。”
“臣以为,事缓则圆,此事不妨保留节目,最后收尾。”
此乃《礼记》的方法论,枝干交接曰节,纹理纠结曰目,伐木时往往将其留在最后,先易后难,由浅入深。
度田之事也大差不差。
若是一上来就对千年世家下手,反而有串联闹事的风险。
以他所想,孔府最好是作为“保留节目”,放在最后从容处置。
朱翊钧听了这话,突然噗呲一笑。
余有丁不明所以。
他迎上皇帝的目光,只见皇帝笑着摇了摇头,嗤笑道:“节目?”
“论笔杆子,朕这个当世圣人,儒学宗师,手握新闻版署,未见得声音小了半分。”
“要论铳杆子,今日大阅礼不就是为了耀武扬威,镇压不服?”
“孔家有几个营,敢称节目?”
余有丁闻言,惊愕失语。
半晌都未回过神来。
朱翊钧看了一眼余有丁,也不再说什么。
先易后难也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,像兼并这种事,“易”往往不过是“难”的阴影,不给“难”修理好了,就会有无数的“易”衍生出来,怕是只能一直在“先易”上面打转,最后喊两句“水太深”草草敷衍了事。
自上而下是革故鼎新最后的机会,要是走不通,就只能等着自下而上了。
这种时候,什么宗室外戚,什么高官显贵,什么豪门大族,谁敢出头就得一路杀过去。
想到这里,朱翊钧偏头看向张宏:“火候差不多了,大伴稍后将近日的奏疏都尽数批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