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而是“红军万岁”“打倒土豪劣绅”。那些曾经只会念咒画符的神兵,如今在战术指挥下进退有序,步枪射击精准,连王瑞都忍不住赞叹:“天保同志,你们支队进步真快!”
战斗不到半个时辰就结束了,民团被歼灭三十余人,被俘五十多,地上散落着枪支、大刀和团丁的帽子。张云佩被捆在树干上,浑身发抖,原本油光水滑的头发沾满了泥土,像一蓬乱草。李天保走到他面前,看着这个曾经害死弟兄的恶霸,眼神里没有了当年的狂热,只有历经战火后的沉静。他没有像当年在神坛时那样“请神裁决”,而是对王瑞说:“按红军的规矩办,交给苏维埃政府公审,让百姓们来决定他的下场。”
夕阳西下时,百姓们回到村子,看见被俘的团丁正在帮着修复被损坏的房屋。他们有的在修补被流弹打穿的屋顶,有的在清理街道上的碎石,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凶神恶煞,多了几分惶恐和愧疚。一个老婆婆拉着李天保的手,她的手指关节粗大,布满了老茧,指着晒谷场上的红军标语问:“天保娃,这‘耕者有其田’是真的能实现吗?”老婆婆的声音发颤,眼里满是期盼,她的丈夫就是去年被张云佩逼死的。
李天保指着远处正在丈量土地的红军干部,他们手里拿着皮尺和纸笔,在田埂上忙碌着,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:“大娘您放心,红军说话算数,今年秋收前,咱们都能分到自己的田地!”他的声音坚定,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腰间的虎牙串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。
夜里,沙子坡的祠堂里灯火通明,煤油灯的光芒透过窗户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黔东特委会的委员们围坐在长桌旁,桌上摆着战报和地图,空气中弥漫着烟草和汗水的味道。贺龙看着各支队的战报,满意地拍着桌子,震得桌上的粗瓷碗都在晃动:“好!第一支队首战告捷,李天保同志带了个好头!”他从口袋里掏出块怀表,表壳是黄铜的,边缘有些磨损,递给李天保,“这是奖励你的,以后要掌握时间,更要掌握革命的方向。”
李天保双手接过怀表,金属表壳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,带着一丝沉甸甸的分量。打开表盖,里面的指针正在滴答作响,像在提醒他时光飞逝,革命的路还很长。他想起白天战斗时,战士们不再依赖符水护身,而是靠战术和勇气取胜;想起百姓们看着红军丈量土地时眼里的期盼,那眼神比任何神符都更能鼓舞人心。他突然明白——自己从“神坛佛主”到红军支队长的转变,不仅仅是换了身军装,更是找到了真正能救黔东百姓的“神”——那就是团结起来的穷人自己,是“打土豪分田地”的革命信念。
窗外,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,像铺了层白银,把祠堂的地面照得一片通明。李天保看见几个战士正在教被俘的团丁认字,他们用树枝在地上写字,嘴里念着“红军是穷人的队伍”,字迹歪歪扭扭,却透着一股蓬勃的生气。曾经的敌人在革命的感召下开始转变,就像他自己,就像那些扔掉神符拿起步枪的神兵——黔东的土地上,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,旧的迷信正在被新的信仰取代。
“天保同志,在想什么?”贺龙走过来,递给他一碗热水,水汽氤氲了他的眼镜片。李天保接过碗,指尖触到温热的碗壁,心里暖烘烘的:“军长,我在想,要是早几年遇到红军,那些弟兄就不会白白牺牲了。”他的声音有些哽咽,想起那些倒在战场上的弟子,他们本该和自己一样,看到今天的希望。
贺龙拍着他的肩膀,掌心的力量透过军装传过来,带着安抚的意味:“过去的就让它过去,重要的是现在。你看这黔东的山,这乌江的水,都会记住咱们今天做的事。”他望着窗外的月光,声音低沉而有力,“革命总会有牺牲,但只要咱们把路走对了,牺牲就不会白费。”
深夜的沙子坡万籁俱寂,只有祠堂里的灯光还亮着,像一盏指引方向的明灯。李天保在油灯下写着战斗总结,油灯的火苗忽明忽暗,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,忽大忽小。他的字写得歪歪扭扭,有些笔画还出了格,但每一笔都很认真,带着一种虔诚的态度。他写了地形利用,写了战术配合,写了战士们的英勇,却没提一句“神明保佑”——因为他终于明白,真正的力量从来不在神坛上,而在握紧钢枪的手里,在团结一心的心里,在黔东百姓对好日子的期盼里。
天快亮时,李天保走出祠堂,看见东方泛起鱼肚白,天空从深蓝渐渐变成淡紫,又染上一层绯红。远处的山峦在晨光中渐渐清晰,轮廓温柔而庄严,乌江的流水声顺着风传来,像在唱一首古老的歌谣,诉说着这片土地的苦难与希望。他深吸一口气,空气中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清香,那是黔东大地的味道,是希望的味道,清新而湿润,洗去了一夜的疲惫。
“支队长,该出操了!”李禄渊的声音打破了宁静,他的军容整齐,眼神里带着敬佩。十几个战士已经列队站好,军容整齐,眼神坚定,像一排排挺拔的青松。他们的军装虽然有些磨损,但洗得干干净净,领口的红星帽徽在晨光中闪闪发亮。李天保整了整军装,系紧了绑腿,走到队伍前,第一次用红军的口令喊道:“稍息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