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33年正月的寒风,裹着雪粒子刮过德江稳坪的山坳。张羽耀蹲在坨底村的神坛前,看着香案上冻成冰坨的“神水”,眉头拧成了疙瘩。自去年秋收后,军阀廖怀忠的部队就像饿狼一样在黔东各县游荡,今天派捐,明天抓丁,百姓们藏在山里不敢回家,连神坛的香火都淡了许多。
“坛主,山下传来消息,黎纲旅要路过稳坪!”张金银气喘吁吁地跑上山,他的羊皮袄被寒风割出了口子,“探子说他们要在这里‘打尖’,让各家各户备足粮草,还要选出十个‘花姑娘’去‘慰劳’军官!”
张羽耀猛地站起身,桃木剑“哐当”撞在香案上。黎纲旅是廖怀忠手下最臭名昭着的部队,去年在务川抢了三个村寨,烧杀奸淫无恶不作,百姓们提起这支部队就咬牙切齿。他走到神坛中央,望着墙上“灭丁、灭粮、灭捐”的坛规,声音因愤怒而发颤:“他们这是把稳坪当成肥肉了!”
这时,几个百姓哭着跑来,说区公所的人已经挨家挨户抓人了,张寡妇因为反抗,被区丁打得头破血流。张羽让——这位在神坛里以勇猛着称的神将,当即就要提刀下山:“坛主,跟他们拼了!大不了一死!”
“等等。”张羽耀按住他的肩膀,目光扫过坛里的三百神兵,“硬拼不行,黎纲旅有步枪和机枪,我们只有大刀长矛。得用计。”他让人把各村的“坛规监事”叫来,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。
当天下午,稳坪区公所的毕局长带着十几个区丁耀武扬威地收粮。毕局长是黎纲的小舅子,平日里仗着姐夫的势力横行霸道,这次更是放话说:“天黑前交不齐粮草,就烧了坨底村!”
百姓们哭哭啼啼地凑粮,却只拿出些糠麸和野菜。毕局长见状,一脚踹翻粮筐:“他娘的,跟老子装穷?给我搜!”区丁们如狼似虎地闯进各家,翻箱倒柜,连藏在炕洞里的口粮都被搜了出来。
就在这时,张羽耀带着几个神兵“哭着”赶来,手里捧着个陶罐:“毕局长息怒,这是我们神坛攒的杂粮,您先带着,剩下的我们连夜凑!”他偷偷给张金银使了个眼色。
毕局长掂量着陶罐,见张羽耀态度“恭顺”,得意地笑了:“早这样不就完了?告诉你的人,乖乖听话,不然黎旅长来了,有你们好果子吃!”他哪里知道,这陶罐里除了杂粮,还藏着神兵们的“信号”——一把浸了煤油的艾草。
等毕局长带着区丁离开,张羽耀立刻召集神兵:“今晚三更,按计划行事。张羽让带五十人守住东山路,张金银带五十人堵西河口,剩下的跟我去‘迎接’黎纲旅!”他举起桃木剑,剑尖直指山下,“让他们知道,稳坪的百姓不是好欺负的!”
夜色降临时,稳坪的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,却没人敢说话。只有坨底村的神坛里,三百神兵正借着香火的微光磨刀,刀刃映着他们眼里的怒火,像要燃起来一般。
黎纲旅的先头部队在黄昏时分进了稳坪。三十多个骑兵耀武扬威地在村里横冲直撞,马蹄踏碎了结冰的路面,也踏碎了百姓们最后一丝侥幸。为首的军官用马鞭指着村口的老槐树:“告诉你们坛主,让他把最好的房子腾出来,老子要住!”
张羽耀“卑躬屈膝”地应着,让人把神兵们伪装成的“村民”叫出来,给骑兵牵马、送水。这些“村民”个个腰里藏着短刀,眼神却透着杀气,只是被破烂的衣衫遮掩着,没被骑兵发现。
天黑透时,黎纲带着主力部队到了。这个矮胖的旅长穿着狐皮大衣,骑着高头大马,身后跟着扛着机枪的步兵,还有六驮沉甸甸的麻袋——后来神兵们才知道,那是他们从别的村寨抢来的军饷。
“毕局长,粮草备得怎么样了?”黎纲勒住马,三角眼扫过瑟瑟发抖的百姓。
毕局长连忙点头哈腰:“旅长放心,都备好了!还有几个‘花姑娘’,正等着给您暖被窝呢!”
黎纲哈哈大笑,正要下令扎营,突然闻到一股异香。张羽耀连忙解释:“这是我们神坛的‘安神香’,能驱寒辟邪,给旅长大人接风洗尘。”这香里掺了安神的草药,是张羽勋生前教的法子,能让人精神恍惚。
黎纲果然没起疑,还让张羽耀多烧些。他哪里知道,这香不仅能安神,还能掩盖另一种气味——煤油的气味。张金银带着神兵们,已经借着送水的机会,在骑兵的马棚和步兵的营房周围洒了煤油,只等一声令下。
二更时分,黎纲和几个军官在强占的民房里喝酒,毕局长陪着他们,丑态百出。屋外的士兵们也放松了警惕,有的赌钱,有的喝闷酒,还有的在调戏被抓来的妇女。只有岗哨抱着枪打盹,枪栓上都结了薄冰。
神坛里,张羽耀看着香案上燃烧的艾草——这是各村传来的信号,说百姓们都已躲进地窖。他拔出桃木剑,剑尖直指山下:“弟兄们,报仇的时候到了!”
三百神兵同时抽出藏在身后的大刀,刀身在月光下闪着寒光。张羽让舔了舔干裂的嘴唇:“坛主,让我带‘先锋队’先上!”他身后的二十个神兵都赤裸着上身,在寒风里冻得皮肤发红,却没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