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后初霁的清晨,林如风踏着薄冰来敲知青点的门时,宁晚霁正对着铜镜梳辫子。
铜镜边缘的铜锈晕开淡绿色的云纹,映得她耳后新长出的碎发都泛着柔光。听见敲门声,她指尖缠着的红头绳“啪”地掉在桌上,像条受惊的小蛇。
“慢点,慌什么。”冷月凝倚着门框笑,看她慌乱地把头发往脑后拢,“人家又不是第一次来。”
宁晚霁没接话,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蓝布棉袄往身上套。
棉布摩擦着脖颈间的山楂干串,发出细碎的碰撞声,那是林如风娘特意用五彩线重串过的,红黑相间的果子间缀着几颗染了色的玉米粒,晃起来像串会响的玛瑙。
推开门时,林如风正站在院里的老梨树下。
他穿了件洗得发白的军大衣,领口露出半截深蓝色的毛衣,那是宁晚霁前阵子偷偷拆了自己旧毛衣给他改的,袖口还留着她没藏好的粉色线迹。
看见她出来,他把手里的竹筐往身后藏了藏,耳朵尖先红了。
“筐里是什么?”宁晚霁故意凑近,鼻尖差点碰到他冻得发红的脸颊。
“没、没什么。”
他往后退了半步,竹筐里滚出个圆滚滚的东西,落在雪地上弹了两下是个冻得硬邦邦的烤红薯,外面裹着三层粗布,还冒着丝丝热气。
宁晚霁捡起来时,布角蹭到他的手背。他像被烫到似的缩手,却不小心带倒了身后的柴堆,干柴哗啦散了一地,露出藏在里面的冰棱。
是根足有半人高的透明冰柱,被他用稻草小心翼翼地裹着,顶端还粘着片没掉的枯叶,像块天然的水晶镇纸。
“昨天在后山凿的。”他挠着头笑,呼出的白气拂过她的睫毛,“看你总对着窗台上的空瓶子发呆,想着给你插支腊梅。”
宁晚霁的心像被那团白气裹住了,暖烘烘的发涨。
她想起自己确实跟他说过,城里的冬天会在玻璃瓶里插腊梅,金黄的花苞裹着雪,能香半个月。
没想到他记到了现在,还特意凿了这么大根冰棱来当花瓶。
往后山走的路上,林如风始终跟她隔着半步的距离。
雪被踩得咯吱响,像在数着两人没说出口的话。
他偶尔转头看她,目光总会在她胸前的山楂串上停一瞬,又慌忙移开,落在远处结了冰的河面上。
“你看那冰面,能走人了。”
他指着远处的河面说,声音比平时大了些,“等过些日子冻得再结实点,我带你去冰上捞鱼,用网子网,一捞一个准。”
“好啊。”宁晚霁应着,忽然想起上次在溪边,他也是这样,明明想牵她的手,却偏要指着水里的小鱼转移话题。
她停下脚步,从兜里掏出块用油纸包着的栗子糕递给他:“昨天做的,还软乎。”
油纸在他手里展开时,她看见他掌心的冻疮。红通通的肿包上裂着细小的口子,是前几天帮队里凿冰引水时冻的。
她忽然抓起他的手往自己兜里塞,他的手指僵了僵,粗粝的掌心擦过她腕间的银镯子。
那是她娘给的嫁妆,平时总藏在棉袄里,今天不知怎么就露了出来。
“兜里暖和。”她低着头不敢看他,只觉得他的指尖在兜里微微发颤,像只胆小的小兽,“我听说,冻疮得捂着才好得快。”
他的手真的就乖乖待在她兜里。
隔着两层棉布,她能清晰地数着他脉搏的跳动,一下,又一下,撞得她心口也跟着发颤。
走到半山腰时,他忽然停住脚,往她兜里塞了个东西,硬硬的,还带着点尖。
掏出来一看,是颗用红绳系着的野山枣核,被打磨得光滑圆润,顶端钻了个小孔,穿绳的地方还留着他没磨平的棱角。“上次摘山楂时捡的。”
他盯着她手里的枣核,声音低得像怕被风吹走,“看上面的纹路像朵花,就磨了磨。”
宁晚霁把枣核往棉袄里塞,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肤时,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。
他的掌心比刚才暖了些,冻疮的裂口蹭过她的镯子,发出细碎的响动。
雪光落在他睫毛上,投下浅浅的阴影,她能看见他瞳孔里的自己——辫子歪在一边,红头绳松松垮垮地挂着,像个被冻傻的小丫头。
“别动。”他忽然开口,声音带着点沙哑。温热的指尖拂过她的鬓角,替她把散开的碎发别到耳后。
指腹蹭过她的耳垂,像片羽毛轻轻扫过,引得她脖颈都泛起麻意。
“这里有片雪。”他解释道,却没立刻收回手。他的拇指停在她耳垂下方,那里有颗很小的痣,是她小时候出水痘留下的。
上次他帮她挑刺时偶然发现,后来总在她不注意时盯着看,看得她心里发慌。
山风卷着雪沫子吹过来,宁晚霁打了个寒颤。
他顺势把军大衣脱下来披在她肩上,带着他体温的布料裹住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