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但这并没有减损她的魅力,那弯弯的,微微上钩的细纹,就像王羲之绞转的笔法,在她眼角处轻轻晕染出一抹如诗如画的墨迹。
“你难道就不怕我向他告发此事?你心里应当清楚,他来我这里很方便。”她美目中似有秋水流转,“而且,床第之间,没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。”
“姑娘若是这种人,当初便不会把这幅画退回了,而是应该在上面欣然和诗才对。”郁竺不慌不忙地回应着她。
李师师笑了,眼角的笔锋又往外描了些许。
“你做了我一直不敢做的事情,现在我们该好好来商量一下如何善后了。”
“不过在此之前,你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?”她寻了一张椅子,坐到郁的对面,“你将关乎性命的把柄交予我手,于情于理,我也该留点把柄在你手上,如此才算得上公平公正,不是吗?”
“愿闻其详。”
郁竺在金钱巷呆了足足两个时辰。
在这段时间里,她了解到了一个和稗官野史里所记载的完全不一样的李师师。
这个出生于元?五年,本名王师师的北宋名妓,有一个悲惨的童年。
她的母亲在她呱呱坠数日后便不幸离世,四岁之前,她一直和父亲相依为命。她的父亲王寅,是一个染坊的普通工匠,靠着微薄的收入维持生计,用讨来的羊奶和米粥将她拉扯大。
彼时,邻居见王师师长得玉雪可爱,又见王寅一个鳏夫抚育女儿不易,便都劝王寅将女儿卖到青楼去,也好换一笔钱财,再续娶一房妻子。但是王寅坚决没有同意,他说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,哪怕日子再清贫,都不会让女儿沦落到烟花之
地。
命运弄人,四岁那年,王师师生了一场急病。身无余财的王寅,无奈之下带着她前往惠民药局求药。这是一个由朝廷设立的、专门为贫苦百姓提供低价药物的机构。
王寅带着奄奄一息的王师师寻到药局前时,那监门官嫌恶地将他们赶走了,并告知他们药局内的库存有限,次日早点前来排队。
王寅别无他法,只能连续多日天色不亮就赶到药局,但是次次都排不上。偶然间,他发现,正是那监门官将药局内有朝廷贴补的低价药物,每天一大早偷偷地从后门运出,运往别处一间自家开的药铺里,再高价卖出。
王寅意识到,他恐怕是永远不可能在惠民药局排到自己想要的药了。绝望之下,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,试图抢走那正在从后门往外运的药。
结果可想而知,他被安上了行窃的罪名,关在开封府的大牢里,不过十数日,便莫名其妙断送了性命。
王师师命大,幸得一位李姓歌妓看中收养,才得以从病困的绝境中挣扎而出,从此改名为李师师。
这段记忆不可磨灭地印在了李师师的心灵中,尽管后来,她名冠东京,身边的达官显贵如过江之鲫,但她内心深处依旧不由自主地对这些人怀有厌恶之情。
而恰恰是这种冷傲的性情,使得她在东京的歌妓群体中显得尤为独特。
其他歌妓皆热衷于弹唱男欢女爱的词曲,有时甚至还会故意弹错一两个音,希望以此寻觅到自己的顾曲周郎。但是李师师不,她总是固执地弹着《陟岵》《凯风》1这样的词曲,以此悼念自己未曾谋面的母亲和早已在记忆里面目模糊的父亲。
这种调子当然是悲伤的,别的欢客听到后,为了显示自己并非是一头牛,免不得要故作姿态,陪她感慨万千。李师师自然知道他们的虚情假意,但风月场所本就没什么真心,她也就假意表现出为对方的假意所感动的样子。
然而,大观三年那一日,扮成富商赵乙的赵信,在第一次听到她弹琴,弹的是这首曲子后,鼓掌称赞。他用兴奋的语调,表达着自己对于李师师高超琴技的赞叹,他认为自己找到了知音。
“你说得对,他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的、行事荒唐的、草菅人命的人。”李师师回忆到这里,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