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伯当双目紧闭,面如金纸,胸口、腹部、左臂都缠着厚厚的粗布绷带,鲜血浸透绷带,凝结成暗黑色的硬块;他的嘴唇干裂起皮,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。
“伯当!吾之伯当!怎会伤重至此!伯当!伯当!是我也!你看我一眼,看我一眼!”李密不顾地上脏且凉,坐在担架旁,抓住了王伯当的手,——这手冰凉刺骨,毫无温度,叫道。
王伯当似是听到了他的声音,费力地睁开双眼。
他视线有些模糊,定了片刻才看清李密。
一看到李密,他竟是这般重伤,挣扎着还要起身行礼。
李密按住他,又不敢用力,生怕会加重他的伤势便急声说道:“伯当,你醒了?是我,是我!你不要动!不要动!怎会至此!怎会至此!你的伤……?”喝令房彦藻等,“快些请医士来!”
房彦藻紧忙传令。
王伯当无力起身,只好躺着,罢了行礼之念,嘴唇嗫嚅。
李密附耳到他嘴边。
只听他断断续续地说道:“明公,管城兵败,臣未能、未能护得明公周全,臣、臣有罪……。”
李密止住他的话头,泪水滴落在他的脸上,说道:“卿无罪!卿无罪!伯当,你先别说话,待医士为你裹上伤药,好生休养。待你伤愈,你我再叙不迟。“
王伯当的伤势,任谁都看得出已回天乏术。他自也心中有数,大概是想摇头,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,只略晃了下,又嘴唇动了起来。李密急忙再附耳细听。
“明公,管城一败,我军精锐尽没,汉王提大军已临洛口。料洛口军心,必将震恐。已无可再战。臣敢言之,当下上策,不如降之。汉王已允臣乞,但明公肯降,必厚待之。此汉王信也,明公请看。”他手已抬不起来。
李密从他怀中摸出一封书信。
打开来,信很短,只几话。
“吾亲喂汤药,伯当不降,唯乞愿活足下,吾心怜悯,焉可不佯允乎?伯当义士,惜乎明珠暗投!蔡建德已受显戮,三日之后,我军攻城,取足下心肺,与建德头,共祭翟公。”
李密双手颤抖,低头看王伯当。
王伯当正强撑精神,眼中满是忠诚、殷切,仿佛在催促他做出决断。
李密心头剧痛,泪水实在是忍不住,大滴大滴地掉落在王伯当脸上、身上,赶紧又轻轻将掉在他脸上的泪水擦掉,说道:“自卿从我,赤心而已。回顾此往,我负卿也!”
王伯当道:“自伯当投明公,明公待以腹心,从不曾负伯当。唯恨明公功业未立!明公,方今之计,唯降为是!汉王宽厚,明公降后,必得重用,不失功业之建。臣虽纵死,亦瞑目矣!”
李密怎忍将李善道信中,与他讲说?又委实不愿他这般重伤,还再多言语,便只好应道:“伯当良言,我怎可不从?伯当,你且放心,我便降汉王就是!伯当,你伤势沉重,莫再多话,先将你的伤养好,你我再从长计议。伯当,我必与卿共建功业,不负卿之赤心!”
王伯当眼中透出光彩,苍白的面颊上竟是露出一抹红晕,不知何处来的力气,他一下抓紧了李密的手,看着李密,说道:“明公果降?“
李密垂泪说道:“降、降!”
王伯当露出笑容,说道:“如此,臣就放心了。”抓着李密的手渐渐放松。李密惊觉不妙,再看他时,他眼已闭上,气息全无,而嘴角安心的笑容犹存。
饶是枭雄,李密大哭出声,伏在王伯当身上,涕泪滂沱。哭声感人。
边上的房彦藻等也都是忍不住落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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