微颤抖。
王棣手持虎头湛金枪,枪尖上的血珠顺着冷硬的枪身缓缓滑落,滴在城垛的青苔上,晕开点点暗红。
他望着黄河对岸金军仓皇逃窜的方向,银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,眉峰间却并无多少骄矜,只凝着一丝沉郁的思虑。
身旁的王策按着腰间辽式短匕,眼眶泛红,左额的伤疤在光影中明暗不定。
他望着南方天际,喉结滚动,低声道:“将军,此番大捷,不仅复了洛阳,更破了粘罕的铁浮屠,挫了金军锐气,中原父老怕是已在盼着王师北进了。”
王棣缓缓颔,目光转向城中。
宗泽拄着那柄刻有“还我河山”
的枣木拐杖,正缓步走过街巷,白在风中飘动,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有力。
沿途将士纷纷肃立致敬,老将军抬手示意,眼神扫过那些年轻的面庞,满是欣慰与期许。
张铁牛提着染血的长刀,正指挥士卒清理战场,清点军械粮草,嗓门洪亮如钟,句句清晰可闻。
“捷报当传往扬州,告知官家我军收复洛阳,大破粘罕主力,也好慰籍天下民心。”
王棣沉声道,转头看向身旁的参军,“拟一道详禀,将战况、斩获、军民舆情一一列明,星夜送往行在。”
参军躬身领命,刚要转身,却见宗泽缓步走上城头,拐杖笃笃地敲打着砖石,声响在喧闹中透着几分凝重。
“王将军,捷报固然要送,但老臣心中,尚有一桩更急迫的事。”
老将军声音沙哑却有力,目光灼灼地望着王棣,“如今东京虽经战乱,却仍有城防可依,粮草尚可筹措,更兼中原百姓心向王师。
官家久居扬州,偏安一隅,若不早回东京,民心恐生离散,恢复大业更是无从谈起啊。”
王棣心中一凛,他自然明白宗泽的忧虑。
靖康之变后,康王赵构登基称帝,却一路南逃,定都扬州,致使北方忠义之士心寒。
如今宋军初获大捷,正是提振民心、稳固基业的关键时刻,官家回京与否,干系重大。
“老相公所言极是。”
王棣肃然道,“只是行在远在扬州,朝中尚有黄潜善、汪伯彦之流阻挠,此事怕是不易。”
宗泽重重一捶拐杖,杖头的“还我河山”
四字在晨光中熠熠生辉,语气激昂:“正因如此,老臣更要上疏力谏!
我等将士在前线浴血奋战,为的便是迎回二帝、恢复中原,若官家一味南逃,我等流血牺牲,岂不成了徒劳?”
他眼中闪过决绝之色,“老臣这就修书,言辞虽烈,却是肺腑之言,只求官家能幡然醒悟,重返东京,以安天下。”
王棣望着老将军坚毅的面容,心中敬佩不已,当即道:“相公放心,此事我必全力支持。
军中笔墨即刻备好,相公可从容挥毫,详尽陈说利弊。”
不多时,中军帐内已摆好文房四宝。
宗泽卸下染尘的外袍,露出里面浆洗得白的素色襕衫,虽须皆白,却精神矍铄。
他走到案前,深吸一口气,目光落在洁白的麻纸上,眼神陡然变得无比郑重。
提笔时,手腕微微颤抖,却并非畏惧,而是心中情感激荡难平。
墨汁饱满,笔锋落下,力道遒劲,每一个字都似带着千钧之力:“臣宗泽谨昧死上疏,奏请官家还京以安天下事……”
老将军伏案疾书,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,如蚕食桑叶,又如战马踏蹄。
他从靖康之变的国破家亡写起,历数金军铁蹄下百姓的流离失所,追忆东京城破时的惨状,字字泣血,句句含情。
又详述此番洛阳大捷的不易,宋军将士以死相拼,中原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,正是恢复大业的绝佳时机。
“臣替官家保护京城,自去岁秋冬守至今年春天,又三月矣。”
写到此处,宗泽笔锋一顿,老泪忍不住夺眶而出,滴落在纸页上,晕开一片墨痕,“东京城防已固,粮草已备,忠义之士云集,只待官家归来,便可号令天下,挥师北伐。
官家不早回京城,则天下之人无所仰戴,忠义之心渐冷,恢复之志难酬,臣虽万死,亦难辞其咎!”
他越写越激昂,胸中的郁气与期盼尽数倾注于笔端,从民心向背谈到社稷安危,从将士用命说到敌寇虚实,洋洋洒洒数千言,字字皆是肺腑,句句皆是忠言。
写完最后一字,宗泽将笔一掷,笔杆重重落在案上,出清脆的声响。
他望着满纸淋漓的墨迹,仿佛已看到赵构銮驾返回东京的景象,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