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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杀!”
他举刀指向城门,刀上的血珠甩出去,落在一个少年兵的脸上,那少年抹了把脸,举着短矛就往前冲。
金铁交鸣的脆响、骨头碎裂的闷响、临死的惨嚎在开远门前炸开,像一场迟来的雷。
王禀的刀越来越沉,眼前开始黑,却偏死死盯着涌来的金兵——他知道,自己退一步,身后的人就少一分生机;自己倒下去,这城最后的气,怕是就散了。
风卷着城楼上的残旗,“哗啦啦”
地响,像在替他们喊杀。
王禀的刀又劈出去,这一次,却慢了半分,金兵的弯刀趁机划向他的脖颈——他猛地偏头,刀从脸颊擦过,带起的血珠溅在开远门的门匾上,把“开远”
二字染得更红了。
他的左臂被砍得见了骨,右腿的箭深可见筋,血顺着裤腿往下淌,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红痕。
可他每劈一剑,都带着破空的锐响,剑风里裹着血沫,竟逼得前排的金兵连连后退。
“总管!
左肋!”
少年兵小石头嘶吼着扑过来,用后背替他挡了一刀,自己却软了下去。
王禀反手一剑削掉那金兵的头颅,弯腰想扶小石头,却觉胸口一凉——又一支枪捅进了肋下。
他闷哼一声,剑却没停,斜劈下去,将持枪的金兵从肩劈到腰。
残阳的最后一缕光落在开远门上,把王禀的影子拉得老长,像一截没倒的城柱。
他身上的伤口密密麻麻,血把战袍泡得胀,可握剑的手仍没松,剑指处,二十来号残兵正用断刀、青砖、门轴,撞向金兵的盾墙,嘴里吼着“太原”
,声音混着血沫,在暮色里飘得很远。
暮色像块浸了墨的破布,沉沉压在开远门的断墙残垣上。
城外突然传来一阵地动山摇的马蹄声,不是巷战里的杂乱碎响,是千骑奔腾的“咚咚”
声,震得脚下的血地都在颤——那是完颜粘罕从联营调来的精锐,马蹄裹着塞外的风尘,铁蹄踏过护城河的冰碴(九月的河水虽未全冻,岸边却结了层薄霜),溅起的水花混着泥点,打在黑亮的甲胄上,映出狼旗的影子
“是金人的‘铁浮屠’!”
有残兵嘶哑地喊,声音里淬着绝望。
那些金兵个个骑着高头大马,甲胄是双层的,刀枪在暮色里泛着冷光,比先前的步卒凶悍十倍。
他们不似寻常金兵那般乱冲,而是列着整齐的阵,从开远门塌落的城门洞鱼贯而入,马相接,盾甲相连,像一道滚动的黑墙,往巷心挤压过来。
城内的金兵见状,也猛地收缩了包围圈。
原本在盾墙后射箭的步卒纷纷挺枪上前,与城外涌入的骑兵形成犄角,盾甲相撞的“铿锵”
声、马缰抖动的“哗啦”
声,混着金兵“缴械不杀”
的喝骂,把王禀等人困在了方圆丈许的空地上——那空地原是个杂货铺,此刻货架早被劈成了柴火,只剩半截柜台还立着,像块孤零零的墓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