宣和五年八月,长白山麓暑气未消,却有金风萧瑟,裹着松涛掠过。
完颜阿骨打帐中忽现异兆——帐内青铜狼烛台无故自折,豆大烛火骤化碧色,映得女真万胜大旗上的银线狼纹宛如活物游走,爪牙间似有寒芒吞吐。
阿骨打这位大金开国之主斜倚虎皮榻,右手紧攥辽主缴获的令箭,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,甲胄下渗出的血渍已将貂皮褥子染成暗褐,血珠滴在貂皮褥子上,晕开暗褐花斑,恰似残阳落梅。
帐外忽起狂风,卷得帐前九面狼牙旗猎猎作响,旗下金兵皆觉心头一震,恍若巨星将陨。
“四弟……”
完颜阿骨打勉力抬头,眸光虽暗却如残星耀目,望向立在帐前的完颜晟。
完颜晟抢上两步,烛光下,这位谙班勃极烈面色凝重如铁,浓眉下一双虎目隐有泪光,却咬牙不一言。
阿骨打伸出手,指腹摩挲着完颜晟腰间新赐的龙纹金牌,金牌边缘还带着工匠淬火时的余温。
“辽人未灭,宋人亦非善类……”
他忽然剧烈咳嗽,喉间涌出黑血,染在完颜晟的豹皮大氅上,宛如绽开一朵墨色牡丹,“女真健儿须如铁石,不可学辽人奢靡……”
话音未落,手中令箭“当啷”
坠地,正砸在帐中铜盆里,盆中未凝的羊血溅起数点,恰似天上将落的流星。
帐外金兵忽闻哀号,声震山谷。
完颜晟缓缓跪下,膝头压碎了帐前的松针,捡起兄长遗落的令箭,指尖抚过刻在箭杆上的女真文“勇往直前”
——那是十年前反辽战,阿骨打亲手刻下的字迹。
他抬头望向帐外,见长白山巅乌云翻涌,竟在暮色中聚成狼之形,山风掠过他耳畔,恍惚又听见阿骨打当年在出河店战场上的怒吼:“杀尽辽兵,方许饮马!”
宣和五年九月,完颜晟于会宁府即位,是为金太宗。
即位大典那日,天降细雪,染白了他肩头的黄金狼披风。
他手捧兄长遗留的“女真族图腾”
玉珏,面对跪满原野的女真各部酋长,忽然将玉珏举过头顶,朗声道:“皇兄遗志,在灭辽吞宋,复我女真八百年基业!”
话音未落,空中细雪骤停,一缕阳光穿透云层,正照在他腰间的“鹰扬”
令箭上,令箭尾部的狼尾流苏被照得亮,恍若阿骨打的英魂仍在凝视这万里疆场。
远处忽有海东青长鸣掠过,完颜晟望着天际,想起兄长临终前那抹未竟的目光。
他伸手按了按腰间新佩的玄铁弯刀,刀鞘上“开疆”
二字是阿骨打用辽帝皇冠上的金丝所嵌,此刻在阳光下泛着冷光。
“皇兄且看,这天下,终是女真铁骑的牧场。”
他喃喃自语,身后九面狼牙旗再度扬起,旗下金兵的呼号声如滚滚春雷,震得会宁府外的白桦林簌簌落雪,恰似天地亦在为这新君的誓言战栗。
会宁府金銮殿内,青铜狼香炉中飘出的松香混着塞外寒风,将殿中“女真万胜”
的黑旗熏得猎猎作响。
完颜晟头戴狼金冠,身着玄色龙纹御袍,端坐在熊皮裹就的龙椅上,目光扫过阶下俯伏的文武群臣。
他腰间悬着兄长阿骨打亲赐的短刀,刀柄上的狼头浮雕龇牙咧嘴,恰与他眼中冷光相映。
“传朕旨意。”
完颜晟抬手轻挥,袖中露出半截金色臂鞲,上刻女真文“铁血”
二字,乃阿骨打征辽时所赠,“皇弟完颜杲,晋封谙班勃极烈,总领内外诸军。”
话音方落,左侧班中步出一员虎将,此豹头环眼,身披连环锁子甲,正是完颜杲。
他单膝跪地时,甲叶相撞声如金铁交鸣,抬头时目光如炬,望向殿外飘扬的九面狼牙旗,恍若已看见辽地山河在铁蹄下战栗。
“完颜宗干,着为知国政,协理阴阳。
与完颜杲共同辅政。”
完颜晟转向右侧文臣班中,只见一人长身玉立,生得沉毅有谋,此刻肃立丹墀,听旨后躬身领命。
正是金太祖庶长子宗干。
此人素以善理繁政着称,此刻撩袍跪地,腰间玉佩“治国”
二字随动作轻晃,与他眼中的沉稳波光相映成趣。
殿外忽有苍鹰盘旋,鸣声刺破云霄,宗干叩时,额角触到金砖上的狼纹浮雕,忽想起兄长阿骨打临终前那句“女真不可无文治”
,掌心不觉攥紧了袖中治国方略的羊皮卷。
“完颜宗翰、完颜宗望,着为总理军事,节制诸路大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