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薇姐姐,你都好久没回家了?什么时候回来呢?”
乔家豪华却空旷的别墅里,乔吉祥直着脊背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,两只手紧紧抱着电话筒,贴近自己的耳朵。
里面传来电流的“兹兹”声,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。
“薇姐姐。”
她提着一颗心,试探着唤出那个名字来。
“是哥哥欺负你了吗?薇姐姐,你别不开心了,吉祥替你骂哥哥,好不好?你回来吧,陪吉祥玩,吉祥一个人在家好无聊,好想你哦。”
她的声音很甜腻,尾音拖得长长的,带着少女的娇俏,落在蒋笙薇的耳朵里。
与乔家跨城相隔的某幢居民楼里,蒋笙薇穿着吊带睡衣,光着脚踩在客厅的地板上来来回回转悠。
倘若不是吉祥这通电话,她真的都忘记,自己如今已不在乔家了。
“吉祥乖,不要乱跑,要听李姨的话,薇姐姐过几天就回去看你好不好?”心里百转千回,她仍旧是对着电话那端讲出这句谎话来。
她知道啊,自己怕是不会再回去乔家了。
尽管如今是夏末,可初升的太阳也足够温暖,她挂了吉祥的电话走去阳台,榻榻米一动不动地静静立在那里,她躺下来,闭上眼睛享受着这宁静美好的时光和阳光,内心一片澄澈。
许是这阳光太叫人晕眩,她迷迷糊糊地仿佛跌入了一场梦境之中。
天黑了,视野内一片白茫茫,雪花在路灯的包裹中静静飞舞着,她穿着一袭破旧的棉布长裙,外面罩着旧款式的棉大衣,他拉着吉祥的手,在她的视野里越走越远,吉祥频频回头,她冲着吉祥笑,安静美好。
他却仿佛是铁了心,一路都未曾再回头看她一眼,只留下孤傲决绝的背影。
多么美好的画面,硬生生被他黑着的脸破坏掉美感。
画面一转,他的脸在眼前突兀地放大,惊得蒋笙薇一身冷汗,“咻”地睁开了双眼。
哪里有雪花,哪里有他,白花花的阳光涌入眼前,告诉她今天是个多么美好的日子。其实啊,于她而言,只要乔城锦不出现,这日子就已经仿若天堂般了。
一想起他,她的太阳穴就突突地跳,脑袋晕晕沉沉,就像是磕了药般。
骤雨初歇,阳光真好,她决定出去走走。
这想法一冒出来,她便起身去浴室洗澡,关上门的一刹,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。
一遍,又一遍。
北京时间十四点十四分,她端坐在咖啡馆里喝着最昂贵的咖啡,神情淡漠地看着落地窗外面色模糊的呆滞人群。
曾经有个少年告诉过蒋笙薇,当你抬起手表看时间的时候,倘若看到的是前后两个一模一样的数字,便代表着那时那刻,你的心里在想念着某个人。
她毫不犹豫地嗤笑。
请原谅她吧,那个时候十七岁的蒋笙薇,就是这个样子的。她没心,她没肺。她只有一个破碎的家庭和十七年黯淡的生活。
时光悠悠过去五年,当初说这句话的少年已经不在了,可他说过的那些话,他说话时略显稚嫩却故作成熟的模样,却反而清晰地刻在她的脑海里,无法抹去。
她是在犯贱。
她一直都这么贱。
想起这些,蒋笙薇低下头扯动嘴角,艰难地轻轻笑了,带着不着痕迹的疲惫。
她是一名“枪手”,资深型的,在那个圈子里有不小的名气。这样的身份并没有让蒋笙薇觉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感觉,一来,她不在乎,二来,毕竟她用的,只是一个陌生的笔名而已。
她唯一感到可笑的是,自己甚至连高中都没有毕业,可是那些文字后面缀上名人的名字,就成了值得被珍藏的限量版,被众人追捧。
从十七岁到二十二岁,五年的漫漫时日,她都不知道自己如何混过来的。
她的爸爸妈妈离婚了,她的妈妈亲手把她赶了出来,她喜欢的少年死了,她亲如姐妹的闺蜜背叛了她,她唯一的朋友因她而锒铛入狱,她整个的人生就是一场最最失败的博弈。
不过,没关系。
现在的她很好,不是吗?
她蒋笙薇别的不行,可偏生最擅长自欺欺人。如果说这世界还有什么值得她兴奋的,怕是也只有钱了吧。
钱是个好东西。
若非是为了这个好东西,她当初又怎么会答应跟着姓乔的混蛋走呢。
暖褐色的咖啡映照出她消瘦的脸庞,深陷的眼睛大而黑,却无神。她从随身的LV包里掏出粉饼盒,开始给自己补妆,想深深挡住眼睛; 她明明才二十二岁,却感觉自己已经有八十二岁。
她老了,很久以前就老了。
在她点头同意父母离婚的时候,在最爱的男孩死在她怀里的时候,在她的母亲一边骂着她是个小婊子一边将她赶出家门的时候,在昔日的好友带着轻蔑仇恨的眼神狠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