鈍兄长顿时懵了,怔然望着自己的胳膊出神,半晌,才颤抖着声音,“我的胳膊呢?”
他回过头,看向他们的父亲裴玄,“父亲,我的胳膊呢?”
可他们的父亲那里还是刚才那般健硕?
他们的父亲裴玄此刻脖子上空荡荡的,只有一个躯干,双手在空中在漫无目的地胡乱摸索着。
兄长大惊失色,一个踉跄,跌到在地,他想爬起来,可无论他怎么努力,都没办法爬起来,他躺在地上,用手去摸自己的右腿,又是摸了个空。
裴清晏耳边传来兄长撕心裂肺的哀嚎声。
“我的腿!”
“我的胳膊!”
“好疼!”
“妹妹,好疼!”
裴清晏跌坐在地,看着眼前的一切,心如刀绞。
这几个月以来,她无数次想要父兄进入她的梦里,叫她能在梦中和父兄重逢。可几十个日夜,她都大失所望。
可没想到,好不容易父兄入她梦中,竟然是这般境地。她望着已经没有神智的“父亲”,和不断哀嚎的兄长,心,撕心裂肺般痛着。
五脏六腑都搅和在一起。
梦,本该没有痛意才是。
可她这个梦,痛到快让她昏厥。
她明明清醒地知道,自己在做梦,可偏偏醒不过来。
到最后,她也跟着几近疯狂,梦里不再只有兄长的哀嚎声,也多了裴清晏的喊叫声。
她一声更比一声高,一声更比一声地凄厉。
“阿晏,阿晏。醒醒!”
不知过了多久,裴清晏脑海中开始出现一道新的声音,那声音越来越清晰,原本梦中的兄长哀嚎声越发减弱,渐渐地裴清晏眼前开始出现光亮。
她睁开眼,撞进云铮的眼眸中,那漆黑如墨的眼眸中,都是关切的神情。
从梦中惊醒的她,此刻浑身汗,心力交瘁。
“云铮。”裴清晏声音沙哑,“抱抱我吧。”
四个字一字一顿,仿佛把她所有的力气都用尽了。
云铮:“好。”
他坐在床边,慢慢将裴清晏扶起,抱在怀中。裴清晏闭上眼,抵在云铮肩头,不着痕迹地蹭去了眼前的水汽。
“阿晏……”
裴清晏轻声道:“什么都别说。”
她声音虽轻,语气却十分强势。唬得堂堂大司空一声不敢再吭。
裴清晏长长舒了一口气,肩背慢慢放松下来。
“云铮,我累了。”
她靠着僵硬到不敢动弹的云铮,合上眼,“就这么借我靠靠吧。”她声音极轻,仿佛一声呢喃。
云铮被这一声搅得心头一软,手从她的后背移到肩头,轻轻将人揽在怀中。
裴清晏一动不动,只是靠在他肩头的地方又多了一片湿痕。此刻的她,不愿再去想什么仇恨,什么朝堂斗争,她这般静静呆着。
只消片刻。
只消片刻,叫她从放在的梦魇中恢复出来。
在这之前,她真的无法承受孤身一人,她想有一个人陪着,更想叫爱着的人陪着。
纵然这个爱人终究也是如镜花水月般,她也甘愿。
云铮感觉到她将全部的力道压在自己肩上,可依旧没有多少分量,轻飘飘的,可怜又吓人。
屋内寂静无声,但此时却是胜却有声。
云铮感觉着裴清晏紊乱的气息渐渐平稳,又慢慢换成习武之人的调息敛气,悬着的心终于放下。
“好了。”裴清晏轻咳一声,有些不好意思地直起身,她垂着眸,不敢和云铮对视。“我就是……”
她想给自己找个借口,但不等她说完,云铮轻轻伸手,将她的头按在肩上。
云铮温柔地拍拍她的头,“让我再抱抱吧。”
“嗯?”裴清晏诧异,不明白云铮这话是何意,她想抬起头看看云铮的神情,却被他再度按在肩头。
听他轻声叹道:“这些年,无数个夜里梦中,我都梦到这样的场景。梦到你不曾离开,梦到一切都未发生。你就这样靠着我,咱们春日泛舟,夏日听蝉,秋日赏月,冬日看雪……”
他顿了顿,话锋倏地一转,“可每当这个时候,我都会猛然惊醒。梦醒时分,看着空荡荡的屋子,心里苦楚的厉害。”
“云铮……”
裴清晏想开口安慰,可喉间想是被堵住似的,酝酿半晌,也只吐出他的名字。云铮的愿望,何尝不是她的愿望?
只是,时过经年,他们早就回不去了。
此刻的“重归旧好”不过是她费尽心思的计谋,她用计迷惑云铮,也被自己的计谋反噬。
“不用安慰我。”云铮低头,本是想看裴清晏的表情,却不小心在她头顶落下一吻,霎时间,他心头一阵柔软,眼睛里的柔情如春日雪融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