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月初二一大早,街上莫名其妙地多了不少巡逻兵,搞得人心惶惶的。
不少人以为是又出了什么动乱,猜测又要打仗了,就连云州城的年味都被冲淡了许多。
在这样风雨飘摇的动**时代,人人自危已经是常事。
方晗找上门来的时候,令宜正拿着块新裁剪的布料绣着手帕。屋里照例点着海棠熏香,她开着窗坐在窗边垂首认真地刺绣。
“小姐,你看谁来了。”
她抬眼看向锦儿身后,那人包裹得严实,直到卸下厚重的头巾,她才看清,“方晗?督军准许你出门了?”
方晗低敛眉目,无奈地摇摇头,“是我自己逃出来的。”
她身上粗衣麻布,又裹得这般严实,就是相熟的人也很难认出来。令宜放下绣了一半的帕子,过去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。
“今日街上那么多的巡逻兵......”
“是程最派出来抓我的。”
原是如此,想必程家督军现在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了,不然何必大动干戈地派出那么多巡逻兵也不明说缘由。想来应是怕事情闹大,被谢家知晓不好收场吧。
“你是怎么逃出来的?可有受伤?”令宜关心道。
程最看她甚严,寻常时候哪里有这种机会,怕是她费尽心思逃出来也历经波折。
“我先他一步从越州回来,中途找了个借口骗过了孙副官便逃了出来。”说到这,她反而觉得可笑,“若不是他忙着陪谢妍,倒是还成全不了我这个计划。”
听到这话,令宜莫名的替她感觉到一阵心酸。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去娶别的女人,任由谁心里都难以接受。
这样的话题无异于在方晗心口上扎刀子,她不愿在继续,只能握住方晗冰凉的双手试图让她汲取到自己的一些温暖。
微风借助开着的窗棂送来淡淡花香,这个时候周府院子里的梅花陆陆续续绽放。红梅似血,燃着幽香。
窗畔人影重叠,惟愿今朝。
良久,方晗的手渐渐有了回温,桌前替她斟的热茶也刚好入喉。
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,“我这次来找你,是想请你帮帮我。我实在是......找不到旁的人了。”
她在云州城没有故旧,程最搜查得紧,单凭她一个人根本逃不出程最的手掌心。
“我原不想拖累你,只是......”
“我都明白。方晗,需要我做什么只管说,我定当竭尽全力帮你。”
“我只需要你帮我买一张车票。”一张能够让她远离如此是非之地的车票。
令宜答应的爽快,当即就吩咐人去车站买了两张去北平的车票。打得是回北平探亲的名义,而姓名则是她和锦儿。她实在是不放心让方晗一人前去,定是要看着她上了车才安心。
锦儿借了套长穿的衣物给方晗换上,索性年岁相差无几的少女就连身形也大差不差,衣服尚且合身。
令宜对着换好妆的方晗嘱咐道:“你只管低着头跟在我身后,万不要抬头。”
周家在云州也算是闻名遐迩,纵然巡逻兵在路上搜索也万万不敢拦下周家的车。佟令宜身侧的婢女更是不会引人注目,大家小姐出门带一两个婢女现在虽然不时兴但也不惹眼。
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地开到火车站,稳稳当当地停在门前。
果不其然,交通要处都被程最设了关卡,持枪的士兵整齐划一地立在那里,生怕一个不留神放走了要找的人。
令宜侧过头去看了眼方晗,还好出门前她特地找了条厚围巾给她围上,又让锦儿给她剪了齐刘海,整张脸便只剩下一双眼睛,不仔细看应当是看不出来的。
“锦儿,随我下车了。”
说着她打开车门迈步下去,还不忘回头看一眼方晗是否跟上来。她头一次做这种事也是有点紧张的,可开弓没有回头箭,能帮到方晗一点便是一点。
拦住她们的士兵并不认得她,但却认得周家的车子,便也猜测出来她和周家有些关系。他不想得罪周家,更不能违抗程最的命令。
只能道:“小姐,出示一下票据。”
令宜向后伸手接过方晗递过来的票据,笑眯眯地交给了他。
“可是回北平的车子出了什么问题?我和我家婢女还急着赶回去呢。”
她说时语气焦急却温柔,让原本警惕的士兵卸下了些许心房,“小姐放心没什么事情,只是例行检查。”
他上下打量完了令宜又把视线移到方晗身上,只是她唯唯诺诺地低垂着脑袋又裹得严实不太能看清模样。
他们收到的照片里的女人的气质和眼前的人截然不同,他觉得也不必多做探究。督军要找到人,怎么会是一个婢女。
想着他便把票据递还给了令宜,客气道:“小姐请。”
令宜冲他点头微笑,“多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