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梦居虽然被北都卫重兵包围,但内中却被秦观布下重重防卫。哪怕心里知道这二百龙雀骑与一千北都卫步战,只是困兽之斗,但秦观仍旧做着最后的努力。
寻常军队,伤员超过七成便开始溃败,面对自己五倍兵力时甚至不战而溃。大凉铁骑之所以能成天下第一骑,让天下闻风丧胆。便是在于龙雀骑随西凉王南征北战以来,无论局势如何,从来都是死战不退,战至最后一兵一卒。哪怕必死必败之战,只要军令一下,龙雀依旧骑死不旋踵。
当年南诏国设伏,三万兵马围困西凉王与一千龙雀骑,龙雀骑死战不退,护着西凉王杀出包围圈。才有了后来西凉王卷土重来,携十万铁骑冲锋,将南诏三十万甲兵踏平。
云梦居作为府邸住人,自然是数一数二,但作为战场厮杀,就显得狭小。府邸之中假山湖石回廊数不胜数,难以策马,一千北都卫如果要杀进云梦居,大门自然是重中之重。
大门之处,一队龙雀骑正在驻守。
一名精壮黝黑的守卫看了一眼突然飘雪的天空,忍不住用西凉方言抱怨道:“楚国这天气跟娘们似的,磨磨蹭蹭,忒不得劲。”
另一人接口道:“娘们有娘们的好,也就冻冻筋骨,要是公主嫁的是北渝那边,现在这雪大的能把人埋了。”
“怕鸟。”黝黑守卫暴粗口道:“凉国那边风刮的和刀子一样,不是天天操练。那群富的流油的北渝子,凉国迟早把他们灭了。”
又有一名年长一些的守卫哄笑道:“别和黑子扯娘们,这家伙到现在还是个雏鸟子,哪里懂的娘们的好。”
被叫黑子的黝黑守卫被踩了痛脚,就想要动手,急道:“雏鸟咋滴,你鸟老不也还没媳妇,老子让只手都能把你打趴下。”
黑子身边的守卫忙拦住他,忍着笑劝道:“当班呢,动动嘴皮子唠嗑可以,真动起手来,这门还看不看。”
队伍之间打打闹闹都是常事,那名年长的守卫好奇道:“咦,黑子,上次你娘不是给你找了个姑娘,你还请假离开了军营几天,怎么……没看上。”
提起这茬子事,黑子脸上有点发热,“回去见了几面,才摸了几下手,这不公主出嫁,又回来了。”
身边守卫挤眉弄眼笑道:“怎么,没把亲事定下。”
黑子倒也没怕人笑,叹气道:“楚国又不是凉国,在凉国内,虽然离得远,但好歹是在自己的国土上,也算家里头,心里还能又个盼头。可这一旦离开了国,心一下就远了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,还是别耽搁人家姑娘了。”
龙雀骑长年征战,大多都没有成家,十几号的队伍突然沉默了下来。
气氛沉默,黑子尴尬挠头,挑了事道:“刘头,你呢,都快四十的人,怎么也不找个婆娘暖被窝。”
被叫刘头老兵瞪了他一眼,“小崽子,还敢管老子了。”
刘头是百战老兵,黑子很是敬重,连忙陪笑道:“就问问,刘头你别气啊。”
老兵刘头看着这场小雪,往事浮现,那遥远的家乡里的温馨,战场上的金戈铁马,同袍兄弟,“俺年轻那会,村里姑娘个个往我家跑,比你们可出息多了。可九国春秋那几年,死人死的厉害,兄弟们把孩子老婆一个托一个,见多了妻离子散,这心里不是滋味,也就没要媳妇。凉人当兵吃粮,上场杀敌,没一个是孬种,死不怕,就怕留下娃娃和婆娘没人照顾,不想死的不安心。”
另一名小兵听的出神,问道:“刘头咋不退了回乡,你那军功回乡还不得捞个肥差,好吃好喝的过下半辈子。”
西凉军队与别处不同,只要攒足军功,就能提前告老还乡,还给安排不错的差事和补贴。
老头摸了摸腰间西凉军刀,对于跟了自己十几年的老伙计十分依恋,西凉军人告老都要上交铠甲和武器。
“当了几十年兵,舍不得把刀交了,让我回去过那安生日子也不习惯。兄弟们都把血洒在战场上,我也想把命留在那里。凉国男人,只有战死的兵,那有老死的人。”
只有战死的兵,没有老死的人……
对于这句在别处可能是豪情壮语的话,黑子只是平淡了点了点头,理所当然道:“这倒也是。”
西凉能以武立国,靠的就是凉人冷不透,流不尽的男儿热血。这就是以武立国,兵锋天下第一的西凉男人。
此时,天空一声爆炸声响,一颗红色烟花在半空中炸开,赤色耀眼的红芒笼罩整个云梦居。
门口守卫立即反应过来,眼睛齐刷刷看向老兵刘头。
刘头满是皱痕的沧桑脸上,眉头皱起,疑惑道:“这信号弹颜色,不是公主的啊。”
不过刘头毕竟是在战场厮杀多年的人,片刻之后,立即反映过来,张嘴喊道:“敌……”
话刚刚出口,又听一声重响,云梦居大门被人撞开,箭矢蜂拥而至,迎面射来。刘头长刀还未拔出,就被一箭贯穿咽喉,那最后一字也再也喊不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