临春蹲在地上拼命擦洗那只碗,触着冷冷的水生生把脸上的热意一点一点散去。
她不觉得自个方才那一刹那的心动便是不该。
人类,本就是贪恋美好事物的物种。
而温颂,光凭外貌便足够称得上“美好”这二字。
只不过是,在这个时代在这个世界,她不该心动。
不过一刹的心动,等洗干净了碗,临春已经镇静了下来。
她的灵魂早已经成年,早懂得选择利弊、规避危险。
半碗蜜水不多,温颂喝得再慢,也喝完了。
他按着临春说的,端了碗去还,却被蜜水摊上的吴三娘拉着不让走。
倒也不是硬拉,只是吴三娘红着脸边半拦着边问话,温颂的面无表情也阻碍不了她春心萌动。
这么俊的小郎君,这十里八乡的还没见过这样的人物,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哥?
哪怕被问急了的温颂,脱口而出“我在平安观里随明光道长修行”,也打消不了吴三娘的念头。
吴三娘哪肯信?
再说,就算是真出了家那不也能还俗?
吴三娘信心满满,谁不知道她吴三娘是码头上的一枝花?
吴三娘太过热情,拉着温颂问个不休,什么“小道长是在哪修行?”什么“小道长今年多大了?”
温颂在京中也曾大受欢迎,对这种搭讪早已不耐。
何况,这吴三娘面黑齿黄,头上还簪了一朵大红绢花,这也罢了还故作娇羞,温颂不耐之下又多三分惊吓。
若是从前,自然一甩袖子上马便走,可如今他只是个小道士,温颂还在心里想自个是不是要先唱一声“无量天尊”之后再甩袖走人,就听见了背后传来的临春的声音。
“温小道长,帮忙提下锅。”
温颂简直是如奉纶音,甩脱了吴三娘扯着他袖子的手,疾步走到临春身前,接过临春手上串着的三只锅。
临春心里憋着笑,她发誓她刚才在温颂的脸上看到了如释重负的轻松。
吴三娘还想追过来,临春已经笑着说道:“三娘,这是跟着明光道长修行的温小道长。我家昨日出了事你也知道,这温小道长就是奉了明光道长的令,下山帮我家忙的。明光道长神仙般的人物,修善积德,温小道长跟着他修行,也是如他一般的人物。”
这温颂也不知道究竟能有几日的耐心,这样的少爷真的能日日在她家食摊上帮忙?
光是方才扫个地,便是这样轻省的活计凭良心的,临春自个都觉得委屈少爷他了。
这样的人,真打心眼里就觉得不该让他干粗活。
更别说,等食摊再开起来之后了。
让他大少爷洗菜还是洗碗?
这画面临春自己想想就觉得脑阔疼,还是算了吧。
只是见着温颂为难尴尬,她一时不忍这才帮着说了句话,总之明光道长这块金字招牌还是极好用的。
这十里八乡的,明光道长便是真正的活神仙。
听临春提到了明光道长的名字,便是心里**漾得不行的吴三娘也收敛了几分,“小道长原来真的是跟着明光道长修行的那,倒是我失敬了。”
可是说完了,还是拿眼斜着看了温颂好几眼。
这眼神好似钩子,温颂浑身发毛,硬是咬着牙根才忍住了没转身就走。
临春说完这话,算是对温颂为何站在这做了一个交代。
她可不信背后没人说三道四。
若是换了别人也就算了,比如清松什么的,实在是温颂长得太好看了。
临春心知是心知,必定要被人背后闲话一段时日了,不过她如今哪还有心情管这些?
锁了门,就招呼了一声还提着锅的温颂就走了。
“温……温颂,我要去趟镇上,有点路,你是直接回山上还是?”
明光道长是让温颂来帮忙的,可不是让他来干苦力的,讲真的临春也不忍心,想着去镇上又要走好久,不如让他就直接回去吧。
别以为她没看见他走路都略略有些瘸的样子。
温颂掂了掂手上的三只锅,这些锅可都是生铁打的,三只叠一块分量真的不轻。
看看临春瘦弱的样子,温颂想了想,淡淡道:“我还没去过镇上。”
临春还没明白,“也没啥好去的,这乡下的小镇也没啥逛头……”话还没说完,临春就反应了过来。
这人,说个话都这样绕来绕去的。
临春暗气,拿眼瞪了温颂一眼,可到底他也是好心。
叹口气,临春伸手叫了辆骡车,“反正这两日花钱跟流水一样,也不在乎这几文了。”
等上了骡车,临春憋着气也不想理温颂,倒是温颂从没坐过这样简陋的骡车,骡子甩蹄子拉动车的时候那么一晃,他险些跌下车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