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寡妇常年下地日常也是干惯了活计的,两个竹篮子虽重却也还吃得消,只体谅自个闺女体弱,脚步才刻意放缓了些。
只是听了临春发愿,简直气笑了,“这都还没赚到钱呢,就开始青天白日的做大梦!”
临春不服气了,哼道:“娘,这怎么就是青天白日的做大梦呢?不就是个骡车吗?您等着,您女儿我啊肯定能赚到钱,还要赚大钱,到时候不光买骡车,还要给您建个大屋子,到时候你就等着好好享清福吧!”
方寡妇简直懒得理她这个傻闺女了,“好好好!娘就等着我的好闺女日后赚了大钱孝顺我呢。”
“娘……”
许是语气里的揶揄太过明显了,临春不依了,拉着方寡妇的袖子就要哼哼。
方寡妇又笑了,“还别说,方才出门的时候,你交代你阿婆和你弟弟的模样,倒真有几分掌家人的气派。”
临春自个一想也笑了,其实有啥呢?
不过她这皮囊下就是个成年人的灵魂,说的话做的事也就是个成年人该有的模样,先前刚重生的时候还小心收敛着生怕被方寡妇她们瞧出二般来。
可昨儿个说定了叫她从此之后掌家,这掌家人可不得有几分气派?
她仔细着、慢慢地,就将原本属于她的个性小心地带了出来,却被方寡妇说成了是有气派,竟不见半点怀疑。
临春眼里一热,心中微微又有些发酸。
方寡妇她们是真把她这个异世来的灵魂当成了亲女儿,她们绝不会想到真正的临春已经没了的事实吧?
趁着天还没亮看什么都朦朦胧胧的,临春放心地用手狠狠揉了揉鼻子,还带着三分鼻音地笑道:“这不当官不担事,这掌了家可不得跟旁日里不一般?便是平日里小心小意的,可如今也不得不改一改这小家子气,不然怎么掌家怎么担事?怎么才能让咱们家过上好日子?我原是不敢的,也是被逼出来的。”
听她这么说,方寡妇倒是默了默。
“其实你阿婆的担心不是没道理的……”
“也真是难为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了,但凡咱们家日子好过些……也不至于让你出来抛头露面。”
虽说如今世道,也不十分拘束着女子,可也不说远的了,就说村里那几家富户。
但凡家里条件略好些的,乡户人家不敢说怎么娇养,可若是家里有闺女的平日里别说下地了,就连门也不怎么让出,也就让着做做针线活围着灶台忙一忙而已。
这样一想,方寡妇心中越发觉得对不起自家闺女。
这个临春是真不介的,她还暗自庆幸这个时代对女子的束缚不是很严厉,既不用缚小脚也不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要不然,只怕能活生生地憋死她那“自由”的灵魂。
更别说什么嫁人了。
这事,她是真没想过。
旁的也都不论了,就说她如今这小身板,跟个没发育好的豆芽菜也没差了,就这样还要嫁人?
“成日里窝在家里有什么好的?我倒是觉得多出来走一走反而对人更好。”
说了还不算,临春还追着方寡妇问:“我这几日天天外出来着,可您看我也没再病啊,我自个照镜子都觉得自个脸色好看多了。娘,您说是不是?”
这自个夸自个还脸皮厚成这样,方寡妇真是哼哼哼,心里才起的一点愁绪立刻没了,气笑了,“就你这黄不拉秋的脸?得了吧!等赚了钱还了债,娘还是先去镇上胭脂店给你买盒润脸膏擦擦,没准还能白起来。”
不知道为什么,临春就特别爱听方寡妇说什么“等赚了钱”而不是愁眉苦脸急生计的样子,乐滋滋道:“这可是娘说的啊!我听阿婆说那些胭脂店里的东西都不便宜,娘到时候可别小气又舍不得了!”
方寡妇又好气又好笑,“娘是那等吝啬的人?”
虽说出身农家,农家人从来都讲究个勤劳节俭,方寡妇虽也勤俭,可身上有钱的时候也是该花的地方就花,该省的才省。
临春走在方寡妇的身边,轻轻地将脸颊碰了碰方寡妇单薄瘦弱却十分坚定的肩膀,“娘,其实今儿个我心里特别高兴!”
闺女向来害羞,这样亲昵的动作可是极少有的,如今这病了一场不说别的,这样爱说爱笑爱和自己亲近,方寡妇心里是极开心的,“高兴啥呢?”
“是因为娘您打起了精神呀!”
临春一边大步迈着步子,紧紧跟着方寡妇,一边将头昂得高高的,手也一甩一甩的十分有节奏,“娘,您就是咱们家的顶梁柱,您有了精神气,咱们一家子也就跟着有了干劲,我信咱们一定能将日子过好了。”
“娘,您信吗?”
这样一路走一路说闲话,到底春日里了,天色亮的也越来越早,这会子天边已经渐渐亮开了。
方寡妇抬着头看向天边,正好一丝橙红刺开几缕云彩,天光顿时大亮。
“信!我信!” 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