尹延修一个劲的拍大腿,前面说的多好,何必要说后面几句呢?
柳暮吟无视尹延修的捶胸顿足,称帝一事非同小可,她不能只捡好听的说,利弊都要权衡清楚,只有这样,才能尽可能的避免最坏的结果出现。
这一回,卫廷骁没有立刻否决,但也没有答应,只道:“好,你说的这些,我会认真考虑。”
只是一个认真考虑,就非常难得了,要知道,前一刻,他对称帝一事,还十分抗拒,坚决不肯应允。
哪怕最终的结果,不是最理想的,尹延修还是向柳暮吟投去了一抹感激的眼神。
柳暮吟却觉得着实没必要,因为卫廷骁不仅是他的主公,也是自己的主公,他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,都希望北渊军能够长盛不衰,希望这坚持了多年的宏图霸业,最终能有个圆满落幕。
既然都抱着同样的想法,和同样的目标,那就没什么好感谢的,因为她也是为了自己,算不得无私。
见两人似乎还有其他事情要商议,她便识趣的走开了。
午后,她刚用过午膳,正由何婶子陪同着,一起在花坛旁散步,尹延修竟找了过来。
她对何婶子使了个眼色,何婶子便退下了。
她知道对方有话要对自己说,就和自己刚刚出嫁之时一样,不管尹延修要对自己说什么,出于尊重,她都会耐心听完。
而站在对面的尹延修却退怯了,站在原地,挣扎犹豫了好一会儿,才朝她走来,先是拱手朝她作了一揖,才缓声开口:“夫人,在下有些话,想与夫人谈一谈。”
她微笑道:“先生请讲。”其实在她对卫廷骁说完自己的看法后,她就看出,尹延修有话要对自己说了,倒是难为他,憋了这么久。
她的态度平和且恭谨,这让尹延修越发不知如何开口,可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,也容不得他在退缩,只能硬着头皮道:“对于夫人今日慷慨解围,在下深表感谢。”
轻笑一声,这位尹先生哪里看不出,自己根本就不在乎他这一声感谢,她从来都是个懂得为自己考虑的人,不该说的话,不能做的事,就算旁人再如何请求,她也不会去说,不会去做,而她愿意去说去做的,则是她认为对自己有利的,就算没多少好处,至少也不能对自己有害,尹延修这分明就是在混淆视听,可想他接下来要说的话,一定不会怎么好听。
“先生,有什么话就直说吧,您知道我的脾性,拐弯抹角反而叫人厌倦。”
她的毫不客气,让尹延修越发窘迫,也不知怎么回事,每一次面对眼前之人时,他总有一种深深的卑劣感,觉得自己就像泥泞里的臭虫一般,“在下惭愧。”是真的惭愧,简直连抬头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,但该说的,还是要说:“夫人应该还记得,在下之前对夫人的提醒,主公他……不仅仅只是我们的主公,他的身上,背负着太多的责任,和太多的希望。”
她漠然看着尹延修,同样的话,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对自己说:“所以,先生是想告诉我,你的主公只能爱万民,爱江山,爱天下社稷,却唯独不能爱我,对么?”
话是这个话,但尹延修也不好直接承认,只能委婉道:“倒也不是这样,在下只是担心……主公会耽于儿女情长,而忘了自己的使命。”
“先生啊,你到底把夫君当成了什么呢?”她长长的叹息,语气里满是悲哀与怜悯:“他是个人,是个活生生的人,只要是人,就会有七情六欲,使命固然重要,但这不是一个人生存于世的全部目的,说句不好听的,他的确不该爱我,甚至不该爱天下万民,他只该爱他自己。所谓的使命,是旁人强行加诸于他的,他来到这个世上,不是为了给他人送福报来的,他是来享受自己人生的,他完全可以不予理会那些强加在自己身上的使命,但他是个有担当有作为的人,即便那些不是他的责任,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承担起来,不能因为如此,先生就理所应当的认为,他的所作所为,就必须要符合你的所有期待。”
柳暮吟的能言善辩,尹延修早就体会过,但这一次,他打算针锋相对到底。
那些儿女情长,最为误国殃民,食君之禄,忠君之事,担君之忧,何以惧哉?主公有主公的使命,自己同样也有自己的使命。
于是,他再一次弯下腰,对着柳暮吟深深作揖:“夫人所言,的确有一定的道理,在下不能反驳,然而,主公不是寻常人,他既然承载着天下万民的敬仰,那就要履行与这份敬仰相匹配的责任。不谙世事的孩童,可以无所顾忌的只为自己高兴,但作为一个成人,却没有这样的资格。在下一直很敬重、也很佩服夫人,夫人年纪虽不大,却有着许多同龄之人没有的胆识和魄力,这份勇气,就是在男子当中,都是极为少见的,正因如此,在下今日才斗胆,将这番思虑告知于夫人,以夫人的胸襟,必然能理解在下的一番苦心。”
尹延修很聪明,他不会与自己争论,这件事是否对错,他会把思考的主动权交到自己的手里,然后,用潜移默化的方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