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是放在以前,她或许也无法理解卫廷骁的做法,但直到那晚,在得知了卫柳两家之间恩怨的真相后,她什么都理解了。
曾经她以为,爱是一种情感,舒适的,愉悦的,令人憧憬的,但如今,她方才明白,爱,其实是一种责任。
天知道当卫廷骁决定舍弃赶回定辽城,而决定去洛河拯救数千百姓的时候,内心有多么挣扎。
但这是他的使命,是他的责任,也是他内心当中,无法割舍的爱。
这种爱,驱使他明知事后必会痛苦万分,也坚定不移的,去完成这项任务。
洛河的百姓得救了,而自己的亲族,却在保护定辽城百姓、与蛮人的搏杀中,壮烈牺牲。
早已料到的痛苦如约而至,但他毫不退缩,坦然面对,诚心接受。
他知道,就算再来一次,自己也会做同样的选择。
因为,这是从幼时起,就根植在心中的信念。
是祖父宁可牺牲自己,也要保全一村人性命的坚持与初心。
江玥怔怔看着她,突然不可抑制的笑了起来:“柳暮吟,我以为你知道了真相,必然会对他失望透顶,但没想到……”她笑着,一把抓住柳暮吟的双臂,笑声中,不知是在嘲笑她,还是在嘲笑自己:“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天真!你感受过绝望吗,知道眼睁睁看着至亲之人在面前倒下的痛苦吗,知道一次又一次失望,永远也等不来半点希望的感受吗?你什么都不知道,你只知道,在这里大放厥词,指责旁人,可你不会天真多久的,我爱卫大哥,比你还要爱他,但同时也恨他,比任何人都要恨他,你以为一开始,我就是这样的么?有些事情,只有亲身经历了,才会明白旁人曾说的那些话,是多么真实。”
松开她,像是胜利者一般,高昂着头颅看着柳暮吟,一字一句道:“柳暮吟,终有一日,你会变成第二个我。”
女人的双目亮的诡异,她微微撇开眼:“这件事,我就不与你争论了,我难得大发善心,你最好速速离开,否则消息传到他耳朵中,你们一个都逃不掉。”说完,从怀中取出一只青色的瓷瓶,递给江玥:“这是解药,等出了城再服下。”
江玥结果药瓶,似乎仍是有些犹豫。
“当然,你也可以选择留下,卫廷骁必然不会取你性命。”她又看了眼铁磨:“但他就说不上了。”
江玥握紧瓶子,一咬牙道:“好,我这就离开。”说着,便上前搀着铁磨,一起往门外走去,走到门口时,忽而回头:“柳三小姐,你会后悔的。”
柳暮吟知道,她说的后悔,不是放他们离开会后悔,而是不相信她之前说的话,有朝一日,必会陷入如她当初一般的绝境。
她微微笑道:“不会的,我相信自己。”
无论何时,她最信任的人都是自己,所以,她永远都不会对任何人失望,也永远不会把自己的生死,交给旁人来做选择。
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,看着房屋里,因为先前茹娘和铁磨打架撞散的桌椅,心想先凑合睡一晚,等明早天亮了,再找人来修理。
躺在榻上,心想这个时候,江玥和铁磨应该已经快要离开潼水关了吧?事实上,江玥说的那些话,对自己并非完全没有触动,她也会想,若自己是江玥,会不会憎恨卫廷骁,会不会怪他宁可去救不相干的人,也不愿来救自己,和自己的亲族。
就因为他们有拿起武器战斗的能力,就理应牺牲自己,用自己的血肉,来保护满城百姓?
江玥说,自己能理解卫廷骁的做法,无非是因为,她根本没有亲身经历这一切,无法感同身受,若是死去的是自己的亲人,她必然无法保持如今的理智。
是吗?如果在战场上浴血奋斗,舍弃自己性命,只为保护那些与自己毫无关系百姓的人,是霖儿,自己又会作何选择?
会大公无私的献上自己至亲之人的性命吗?
她不想去想,若是真到那一天,面对这两难的选择,她一定不知道该怎么办,会像个骆驼一样,把头埋起来,逃避一切吧。
所以,即便她不赞同江玥,也知道她这些年经历了怎样的痛苦。
她理应杀了铁磨,或将铁磨交给卫廷骁,但她却妇人之仁了一回。
也许只有那个当初那个,随族人一起侵略自己家园的蛮人,是这世上唯一在乎关心她的人。
要是杀了铁磨,江玥独自一人,要如何走过此后的漫漫人生?
霖儿说得对,自己就是容易心软,自己怎样都无所谓,只怕老天爷,将所有的惩戒都报应在她的亲人身上,所以,她才尝试着,做点好事,希望她的霖儿,能永远平安喜乐。
脑袋里不停的胡思乱想,直到天际微微泛出鱼肚白,这才沉沉睡去。
而她不知道的是,江玥和铁磨刚离开潼水关,就被人在半途截了下来。
而截住二人的不是旁人,正是卫廷骁。
江玥也没想到,会在这